满城都是爱

tongzhuan365

　　王老根的家在偏远的小山村，别看他今年已经快七十了，可精神头仍很足，思想还很活跃。这不，昨晚作为一家之主的王老根召开家庭会议，主题只有一个：今年家里种植的好几十亩土豆获得了大丰收，可由于他们所在的村是土豆专业村，丰收了却出现销售难、价格偏低等问题。前几天，爱听收音机的王老根从广播中听到一条经济信息，说国内某大都市的土豆价格高，比本地价要高好几倍，于是他叫村里一个大学生村官帮他上网查了一下，果真如此。他在网上联系了一个土豆批发商，并在电话里谈妥了价钱，决定要去大都市闯荡一下，把家里今年收获的三万多斤土豆卖个好价钱，不枉一年的辛苦。可老伴却不同意，一是怕老头子岁数大，一路上车马劳顿身体吃不消；二是老头子一辈子窝在土山沟里，很少出远门，她害怕大城市的人花花肠子多，老头子被骗了。可王老根强势回应：现在咱国家人民生活安居乐业，社会治安好，到哪里都是好人多，不像一些国家天天打仗，恐怖袭击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人民生活提心吊胆。

　　家庭会议一致通过后，王老根就雇一辆大卡车上路了。由于国家对农副产品的运输和销售开通了“绿色通道”，王老根的土豆大卡车一路上没交一分钱过路费。这下王老根更开心了，盘算着家里的土豆卖完后，再帮村里的乡亲们也把土豆运去大都市卖个好价钱。

　　经过几天几夜的奔波，眼看离大都市只有几十公里了，王老根忙掏出手机拨通了先前联系好的那个批发商。对方在电话里非常客气，商定了交易地点，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王老根心里乐开了花。可等王老根将一卡车土豆拉到指定地點时，情况却变了，那个批发商把电话中谈妥的价钱砍了一半。王老根一下子傻眼了：“老板，咱们电话中不是谈妥的吗，你咋不讲诚信呢？”

　　对方强词夺理：“咱有合同吗？眼下的农副产品价钱可是一天一个价，说变就变呀，就在你们运输途中我们又接洽了好几个客户，由于供应量大，价格一下塌了。没办法，这就是市场经济。”

　　由于没有白纸黑字的合同，且第一次闯世界没有经验，王老根知道被算计了。对方欺负他没经验，先口头谈妥价格，等他将货拉上门时又找理由压价，以没签合同为由让他欲罢不能，最后逼他就范。此时的王老根左右为难，卖还是不卖？如果按对方给的价，除去各种费用，几乎没什么利润，等于白跑了一趟。而如果不卖给那个批发商，王老根在这大都市里举目无亲，找不到东西南北，又能卖给谁呢？

　　“老人家，依我看，还是卖了吧，否则这车费你都掏不起，到时说不定还赔钱呢！”对方劝说王老根，大卡车司机也在一旁附和着。

　　王老根摇了摇头，对那个批发商说：“让我想想，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其实，此时的王老根心里是这么想的：刚才进城途中有一个大超市，他想去询问一下价钱，如果这几天的土豆价格确实塌下来就随行就市卖了算了；如果那个批发商偷奸耍滑，那就卖给超市。想到这儿，王老根一路小跑去到那个超市，一看超市里的土豆价格比前几天收音机里说的价格还高了几毛钱。售货员告诉王老根，冬天就要来临，土豆的价钱还要涨呢。王老根一下高兴了起来，忙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要把土豆全卖给超市。可售货员告诉王老根，一般超市都有固定的进货渠道，受合同约束，不是随便进货的。而且像这类外地拉来的农副产品，还要经过申报、检验等一系列繁杂手续……

　　王老根虽然很失落，但从售货员的话中他感受到，最近土豆价钱没降反升，那个批发商欺骗了他，对这种不讲诚信的人，就是赔了也不卖给他。反正眼下是农闲季节，回去也是闲着，不如在这四季如春的大都市零卖吧，露天为家，与土豆为伴。于是王老根找了一个城乡接合部，将土豆全部卸了下来，打发走了司机，买了台电子秤，当起了零售户。

　　还不错，第一天王老根以比超市稍低的价钱卖掉了五百多斤土豆，可按这样的速度，三万多斤啥时候才能卖完呀？正闹心呢，手机响了，是老伴打来的，问土豆卖得怎么样了。王老根笑呵呵地说已经卖完了，钱也已经到手，来一趟大都市不容易，他想逛几天再回去。

　　放下电话，王老根却老泪纵横，艰辛只能自己承受，不能告诉牵挂着自己的亲人们。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王老根伤心难过时，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来到他面前，其中一个大个子中年男子对王老根和蔼地说：“老人家，我们是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的，按照城市市容管理办法相关规定，你是不能在这儿摆摊设点的，请你尽快离开这儿，最迟明早八点。”

　　王老根忙向城管诉说自己从被骗到被迫摆摊卖土豆的前因后果，恳求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明天就开始降价处理，尽快卖完回老家。那个大个子迟疑了一下，说道：“老人家，我们非常理解你也同情你，但规定必须严格执行。这样吧，再宽限你半天，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必须离开，否则我们就采取强制措施了。”王老根忙点头称是。

　　城管走后，王老根立即拨打先前那个批发商的电话，他老老实实地将城管叫自己明天中午前迅速撒离的情况说了一下，并答应先前对方说的价钱。想不到对方又变卦了，要求王老根再降价三成，否则免谈。尽管王老根再三请求，对方还是挂了手机。如果再降价三成，除去所有费用，反而亏钱了，王老根咋还有老脸回家。

　　放下电话，王老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活了快七十年，平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绝境。此刻，他忽然想到了死，孤苦伶仃的他感觉眼前已经没有活路了。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前面有一条河流，就在那里结束自己的闯世界之旅吧。为了给家人一个交待，他来到隔壁的一家商店，将老家的电话写在烟盒纸上，并对店主人谎称自己待会儿要去找一个朋友帮忙处理土豆，如果明天早上他还没回来，请店主人打这个电话。从店里出来后，王老根将所有的土豆整理好，用蓬布盖严实，随即朝那条河走去。

　　那是一条流淌着清澈河水的宽广大河，四周还长着茂盛的芦苇。王老根正准备朝河中间走时，忽然听见一阵哭泣声，是个女人的声音：“爸爸妈妈，今生我不能给你们尽孝了，请原谅女儿的不孝……”随即传来“扑通”一声响。一定是有人想不开跳河自杀了！王老根年轻时曾在部队当过几年兵，学过救落水者的一些常识。说时迟，那时快，王老根赶紧跳下水，将正在水中挣扎的女人救上了岸。借着月光一看，是一个跟自己的孙女差不多大的姑娘。由于抢救及时，姑娘被救上来时还很清醒，不断责问王老根为何救她？

　　想不到自己跳河自杀不成反救了一名轻生者，王老根忙将自己的遭遇跟轻生的姑娘说了一遍，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丫头，爹妈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抚养大不容易呀，死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可把你爹妈害苦了，他们下半生怎么办？谁来养老送终，天大的事也没有宝贵的生命重要呀。”

　　那姑娘听了，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对王老根说了自己轻生的原因。

　　这姑娘名叫王丹，是个外来打工妹，被相恋了好几年的男朋友抛弃了，一时想不开跳河。

　　“想不到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缘分呀！姑娘，这样的负心人趁早离开也罢，这世上好小伙子多的是，非要在他的那一棵树上吊死呀。”王老根劝解道。

　　“爷爷，谢谢您救我，不然今晚……”

　　“唉，实不相瞒爷爷和你一样也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想到了死，真要死了，老伴和一大家子人咋办？好了，咱不要再说死的事了，不就是失恋了和一卡车土豆卖不完的事吗。走，陪爷爷吃饭去。”

　　吃完饭后，王丹问王老根的土豆咋办？王老根叹了一口气，说：“实在不行就找辆大卡车拉回去了，说不定拉回去还能卖个好价钱呢。”

　　来到那堆土豆前，王丹突然说：“爷爷，咱们来个自拍合个影吧。”接着，王丹让王老根将盖着土豆的蓬布拉开，借着路灯给王老根和身后成堆的土豆又来了几张合影照。拍完照，王丹又问：“爷爷，您老家的地址呢？有身份证吗？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望您这个救我命的爷爷。”王老根把身份证递给了她：“给！说好了，好好生活，有空去找爷爷玩。”王丹随即用手机把身份证也拍了下来。

　　經历了昨晚生与死的王老根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了。昨晚他“自杀未遂”回来后从隔壁商店的店主那儿要回了写着电话号码的烟盒纸，并打听到不远处有个货运市场，有发往全国各地的货运卡车。等王老根去货运市场找来一辆大卡车，发现在他的土豆堆前围满了人，还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是咋回事呀？王老根有些蒙了。这时，其中一个女士忽然叫道：“这就是那个土豆卖不完差点自杀的外地老大爷，大伙快买长在深山沟里的无污染土豆呀！”

　　这么些人全都是来买土豆的？王老根顿时措手不及，赶紧忙碌起来。你十斤，他二十斤……还没到中午，王老根的土豆就全卖光了，而且还是市场价。活了这么大岁数，种了这么多年土豆，从没有见过这阵势，王老根有些忙傻了。

　　这是谁招来的这么多顾客呀，而且这么及时。一个顾客打开手机微信朋友圈对王老根说：“从昨晚到现在，在朋友圈都传疯了，说有一个外地老大爷土豆卖不完差点自杀，请大家快帮帮忙，让这个老大爷尽快卖完土豆回家，而且有图有真相。”王老根凑上去一看，全明白了，这是王丹干的，难怪她昨晚不停地拍照呢。另一个顾客说：“我是从一个城管朋友的朋友圈里知道的，他请圈里的朋友们伸出援助之手帮助这位外地卖土豆的老人……”王老根想起来了，昨晚那个城管先是叫他早上就要撤离，后又改口说中午十二点前。王老根的眼睛湿润了……

　　就在王老根准备打电话感谢王丹时，王丹却来了：“爷爷，土豆都卖完了吧，这下可以放心回家了。”王老根激动地拉住王丹说：“多谢你丫头，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呀。”

　　“爷爷，这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谢谢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王丹边说边拿出手机翻出一条短信，对王老根说，“爷爷，您老回家的火车票我已经用您的身份证号在网上给您买好了，今天晚上十点的火车，蓬布等东西现在给您打包寄回老家。还有半天的时间，我今天请了假，带您逛一下这个景好人更好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