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的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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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东胜是个混混，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赌。这一次，他将最后一点儿家底也输光了。为了翻本，竟头脑发昏借了高利贷。虽然只借了五千块，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利滚利雪球般滚下去，三个月就翻到了两万块。

　　这天，吴东胜接到电话，电话那端恐吓道，一个月内再不还钱，拿命来抵！

　　放下电话，吴东胜心里敲起了鼓。他在社会上混的时间也不短了，那帮亡命之徒黑白通吃，说到做到。他得好好想想对策。

　　深夜，吴东胜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把认识的人在脑子里都过了个遍，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借给他钱的人。这几年混吃混喝，别说借钱，亲戚朋友看到他都躲得远远的。天快亮时，他无精打采地起床，打开门，却一眼看到了王大成。这王大成不知道在他门前蹲了多久，烟头都扔了—地。

　　说起来，吴东胜和王大成还有点儿渊源。吴东胜的前妻，就是嫁给了王大成。当时吴东胜迷恋赌馆，三天三夜没回家，连房子都输掉了。妻子一怒之下，提出了离婚。没多久，她嫁给了王大成。为这，吴东胜曾几次勒索王大成，认定他在自己迷恋赌博时勾引老婆。王大成先后给了吴永胜上万块。不过，近两年吴永胜再敲诈不成了，因为他前妻大前年得癌症死了。

　　“我，我来找你帮忙。”王大成结结巴巴地说。

　　“找我？帮什么忙？”吴永胜说着，眼珠一转，拍拍胸脯，“有人去你的饭店砸场子了？没事，我替你出头！不过，你得给我些辛苦费。”王大成开了家小饭店，靠着自己的勤俭，生意还算不错。但偶尔会有小流氓去找茬闹事。

　　“不是饭店的事，是秀儿。她得了尿毒症，我的肾配不上型。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你，是我把老家的亲戚朋友都招来了，可没有一个人合适。我想来想去，实在找不到人了，就想到了你。”王大成唯唯诺诺地说。

　　秀儿，是王大成的女儿。吴永胜嘴一撇，心里说，你闺女病了找我干吗？还移植肾？凭什么？他皱起眉，正要轰王大成走，却听王大成接着说：“谁能救我女儿，我就把饭店给了他。我算过了，现在盘出去，能卖十五万呢！”

　　一听这话，吴永胜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十五万？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还了债，还能剩十几万，他有好日子过了！

　　吴永胜马上笑逐颜开，装出一副仗义的样子，说这就跟王大成去医院。他的女儿，不跟自己的女儿一样？

　　王大成又惊又喜，两人饭都没吃，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进了检查室，吴永胜问医生：“我从杂志上看到过，捐一个肾对人没啥影响，对吧？”

　　医生点点头，说基本没什么影响。吴永胜凑近医生，笑嘻嘻地问：“医生，怎么叫配型成功啊？我挺健康的，要是差点儿配不成，能将就不？”

　　医生看看他，问：“你是真雷锋还是看中了王大成的钱？”

　　吴永胜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我就是想给那孩子捐个肾！”

　　这时，门外的王大成正神色焦虑地走来走去。每次带人来配型，他都焦躁不安。他多么希望给女儿移植肾的是自己！

　　检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来。尽管如此，去过医院之后，吴永胜一连几天都在王大成的饭店大吃大喝。王大成也当救命恩人一般对待吴永胜。

　　三天后，王大成接到医生的电话：配型成功了！

　　吴永胜的嘴巴也乐开了花。十五万呐，马上就要到手了！但是，手术不能马上进行。医生检测了吴永胜身体的各项指标，让他戒断烟酒，将身体调养到最佳状态，一个月之后再进行手术。

　　这一个月，王大成简直要把吴永胜供起来。除了烟酒，吴永胜想吃什么，王大成马上做出来。不仅如此，王大成还以最快的速度将饭店兑了出去，先付给吴永胜五万，手术之后马上再付另外十万。

　　吴永胜过上了从没有过的滋润日子。为了方便照顾，王大成让他住进自己的家。不过，他郑重警告吴永胜，如果再抽烟喝酒，一次就从报酬中扣掉一万。

　　吴永胜乐得清静。这个地方十分隐蔽，不用担心那些亡命之徒找到他。手机，他早关掉了！现在手里拿到钱，吴永胜却不想再还高利贷。只借了五千，凭什么还那么多？等再拿到那十万，他就远走高飞，到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一晃就是—个月。这期间，吴永胜除了和秀儿相处不怎么愉快，没什么事发生。秀儿虽然才八岁，但很敏感，尤其讨厌父亲把饭菜端到吴永胜的床边。不过，吴永胜并不在乎，他喜欢秀儿，常常谄媚般地哄她玩。

　　吴永胜的身体调养得不错，医生为他和秀儿分别做过检查后，说可以住院手术了。

　　为吴永胜和女儿办了住院手续，王大成的心却忐忑不安。在病房里反复嘱咐过女儿之后，他坐车回了家。女儿有没有救，就看明天一上午。他要回家为女儿准备些衣物，还要拿个折叠椅，女儿手术成功，他还得陪床呢。

　　整理完东西，已经是晚上九点钟。王大成正要出门，却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三个年轻人不由分说一下子挤了进来。王大成惊慌失措，问他们想干什么。

　　“吴永胜在哪儿？他藏在哪儿了？有人看到他住在这儿！”一个头发染得焦黄的年轻人说着，在几间屋子蹿来蹿去。

　　王大成吓呆了，片刻之后他说自己压根不认识吴永胜。黄毛立刻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吴永胜借了我们老大几万块钱，已经过了最后期限。你最好识相点儿，告诉我们他在哪儿！”

　　看着几个歹徒手里的砍刀，王大成哆嗦成了一团。可是，他紧紧咬着牙，两眼一闭横下心说：“我就是吴永胜，你们杀了我吧！”

　　他的话音刚落，几个人嘴里叫骂着，对王大成一顿拳打脚踢……

　　上午十一点，吴永胜渐渐苏醒。医生告诉他，手术极为成功，简直就是奇迹，秀儿的身体没出现任何排异反应。吴永胜长舒一口气，不过，很快他就皱起眉，王大成呢？手术前就一直没见他，自己可是还有十万块在他手里呢！

　　听说要找王大成，医生沉默半晌，说他出了事。警方调查说，是黑社会所为，好像有人欠了高利贷，王大成咬紧牙关不肯出卖朋友，差点儿被打死。

　　吴永胜看着医生，呆若木鸡。

　　三天后，吴永胜配合警方，很快就抓捕了殴打王大成的凶手。半个月后，吴永胜出院。隔着窗子，他看到秀儿在医院草地上跑来跑去，脸上露出微笑。他不想再去找王大成，他要离开这个城市，远走高飞。

　　吴永胜已经打听到，那饭店其实一共只兑出八万。五万给了他，三万用做手术费，王大成已经没有钱了。而且，他早已经猜到，秀儿其实是他的女儿。她的眉、眼、说话的口气，甚至某些习性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屈指算来，老婆怀上秀儿那会儿，他们还没有离婚。况且，如果不是父女，为什么单单他的肾能配型成功？本来，为了钱，他想吃定王大成这个冤大头。可现在，他后悔了。在王大成找到他之前，他离开了这个城市。

　　王大成的腿最终落下了残疾，但他一点儿都不在乎。秀儿恢复得很好，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一年后，秀儿重新回到学校。王大成送她到校门口，含笑看着她。秀儿越长越高了，王大成也看得出，她越来越像吴永胜。不过，长得像不像又有什关系？是他养大了秀儿，秀儿永远都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