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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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艺术的刘涛在街边摆摊作画，正忙得不可开交时，一名小乞丐向他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请求……

　　刘涛是艺术学院美术系的学生，每个周末，他都会到游人如织的南山广场为游客画像，赚点生活费。

　　又是一个周末。一大早，刘涛就赶到了南山广场，在老地方——南山寺的寺门西侧支好画架，又在身后墙上用胶带贴上两张他精心绘制的肖像画，用于招徕生意，然后就坐下来静待生意上门。

　　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的，很快，游玩、求佛的人络绎不绝，广场上渐渐热闹起来。可惜，直到日上三竿，刘涛仍然没有开张。

　　不过，他并不着急，干这营生需要一点运气，着急也没用。他只是双手合十，遥遥地向南山寺大殿的方向拜了拜，求神佛保佑自己今天能有好运气。

　　拜完佛，刘涛耳中突然听到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扭头去看，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走了过来，他一手牵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一手拖着一辆特制的四轮小滑车。声响正是这辆滑车发出的。车上卧着一个残疾孩子，约摸七八岁的样子，蓬头垢面，双脚畸形，脚掌严重内翻，一双脚掌就跟没有筋骨一样，软绵绵地挂在小腿上，而一对踝关节则肿得像熟透的桃子，又红又亮，着实有点令人惨不忍睹。

　　刘涛上个周末就在广场见过这个小乞丐，当时他就在自己身侧行乞，今天再次看到，忍不住还是生出恻隐之心。他冲小乞丐点了点头。

　　小乞丐喊住拉他的汉子，指着刘涛身侧说：“老爸，今天还在这儿吧，这地方人多，还靠着墙，晒不着。”

　　中年汉子警惕地看了刘涛一眼，犹豫一下，然后才把四轮车拉到墙边，固定住，又帮小乞丐把一个要钱的小塑料桶摆放在前面，并往里面扔了几个硬币，叮嘱道：“田鸡，你今天好好表现，要是超额完成任务，晚上就给你加一碗红烧肉。”

　　一听红烧肉，小乞丐眼睛一亮，嘴角竟流出口水，他狠狠吞了口唾沫，道：“你说话可要算数，我要一大碗！”

　　汉子说：“没问题。就看你的表现了。”说完，便牵着小姑娘走开了。刘涛远远看到，汉子走到广场中心的喷泉旁停下，俯身在地上铺了一张纸，让小姑娘跪在纸边，转身走了。不过，他并没走远，此后一直都在周围转悠，不时向两个孩子处张望。

　　刘涛好奇，就起身跑到小姑娘身边看了看，见纸上写着：父母重病，无钱就医，辍学乞讨，求好心人伸出援手，大恩永世不忘。小姑娘耷拉着小脑袋，直挺挺地跪着，一动不动。

　　一会儿，小姑娘身旁就围满了看客，虽然不少人面露同情之色，却没人掏钱。这时候，那个中年汉子挤进人群，他装作不认识小姑娘，嘴里边感叹：“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大家能帮就帮一把吧！”说着走上前，往桶里放了十块钱。其他人见有人带头，纷纷慷慨解囊。

　　刘涛见状，心里明白了几分：这两个小孩分明是受那中年汉子操控，出来乞讨骗钱的。他返回原处，问那小乞丐：“小兄弟，刚才拉你过来的是你的亲爸爸吗？”

　　小乞丐却像没听到似的，根本不理他，眼睛看着来往的游人，左手拍着讨钱桶，嘴里念念有词：“好人有好报啊……行善积德啊……拜神不行善，神仙看不见……你要不给我钱，拜佛也完蛋……”前面几句还循循善诱，后面一句简直就是胁迫了，但非常管用，许多游人特别是那些进寺拜佛的，听到后不管情愿不情愿，都要往桶里扔上几个小钱。

　　不大一会儿工夫，小桶里的钞票就满上来了。小乞丐从屁股底下抽出一个袋子，将桶里的钱倒进去后，又塞在了屁股底下。

　　刘涛不由心生羡慕，他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自己辛辛苦苦画一天像，也没有他这一会儿收入高啊。

　　好在很快刘涛也开了张，接连有人过来请他画像。他无暇再理会小乞丐，整整一上午，忙得不可开交。

　　中午时分，那个中年汉子过来送给小乞丐一个盒饭，拿走小乞丐装钱的袋子，蹲在旁边大致点了点里面的钱，完了说这才二百块，你下午可要加紧努力。

　　此时，小乞丐的注意力都在盒饭上。他面露馋相，打开盒盖，一手抓了鸡腿，塞进嘴里大嚼，咽下一口后，才说：“你就没个说多的时候，赶快喝你的酒去吧，杏儿那边我替你瞅着。”

　　一听酒字，汉子眉开眼笑地说：“那好，我很快就回来，你们可不要乱跑。”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刘涛也买了一个盒饭，正埋头扒饭，忽听小乞丐出声道：“大哥，大哥。”他转头一看，小乞丐正讨好地看着自己。

　　刘涛伸手指着自己：“你是跟我说话吧？”

　　小乞丐的脑袋点了点，刘涛揶揄道：“你不是不愿意跟我说话吗？刚才怎么不理我？”

　　小乞丐冲汉子走的方向挤挤眼睛，说：“刚才我老板——就是刚才那人，一直在那边监视着我，他不许我跟外人搭腔。现在他吃饭去了，我才敢跟你说话。”

　　刘涛奇怪道：“他不是你的爸爸？他为什么不让你跟人说话啊？”

　　小乞丐撇撇嘴：“他怕的事情可多了——怕我们跟外人串通贪污钱啊，怕外人知道我们的底细啊，他更怕我和杏儿被其他同行拐走，他就不能仗着我们挣钱了。几句话也说不明白，反正他时时防着我们，决不允许我们跟外人接触。”

　　刘涛没完全听明白，但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小乞丐和那个小姑娘都不是那汉子的亲生孩子，他们辛辛苦苦讨来的钱，都要落入那汉子的腰包，两个孩子不过是他的赚钱工具。

　　刘涛好奇地问：“我看你一天能讨到好几百块，你老板分给你多少钱啊？”

　　小乞丐说：“管吃管住，一月二百块。”

　　刘涛瞪大眼：“才二百呀？怎么这么少？”

　　小乞丐愤愤地说：“谁说不是呢！可他觉着还给多了呢，他说要是没有他带我们出来，我们连这点钱都挣不到。”说到这里，小乞丐抬头望望远处，面露急切之色，说：“大哥，我老板很快就回来了，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刘涛对他充满同情，忙问：“帮什么忙？”

　　小乞丐说：“你能不能帮我寄点钱回老家？”

　　刘涛一愣：“你为什么不自己寄？或者叫你老板去寄？”

　　“我一个字不认得，不会寄，老板看得也紧，我根本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更不能让他寄了，跟你说实话吧，这些钱是我背着他攒的。哼，我给他挣那么多钱，他才给我那么点，我气不过，所以趁他不注意，有机会我就偷偷拿一点钱。”

　　刘涛恍然大悟：“原来是你贪污的钱呀。”不禁好笑：这就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心里无比憎恶那盘剥小孩子的汉子，就说：“没问题，这个忙我帮你。你说，寄到哪里去？”

　　小乞丐从腰里摸出一张字条：“这上面是我家地址，你记下来。”

　　刘涛瞅了瞅，见字条上只写着某某省某某县某某乡，心说这也太笼统了啊，没有具体村名，这钱怎么可能寄到？就问：“这就是详细地址？”

　　小乞丐点头，说：“这是我出门的时候，家里人怕我走丢了，写了放在我身上的，你照着这个地址寄，我想肯定能寄到。以前我请人帮忙，都是照这个地址寄过去的。”

　　刘涛不相信地问：“那你家里收到了没有？”

　　小乞丐摇头道：“我不知道，从出来到今天我还一次没回去过呢。”

　　刘涛不由替他着急，这孩子，也太轻信别人了。以往他托的人肯定是把钱揣进自己腰包里了，根本不会给他寄。因为连村名、收钱人姓名都没有，邮局根本不可能给寄的。

　　他叹口气：“如果就这地址，这钱怕是寄不出去了。你以后千万别再这样求人帮忙了。”

　　小乞丐看着刘涛，脸上突然露出欣喜之色，说：“大哥，其实详细地址我都记在心里呢，俺那村叫高家庄，我爹叫高大魁，魁梧的魁。”

　　刘涛一喜：“这就行了，你把钱给我吧，我这就去给你寄。”

　　小乞丐抬头警惕地冲那中年汉子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这才双手撑地，“吱呀吱呀”，将滑板移开一尺见方，然后伸手揭开地面一块地砖，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

　　刘涛见状，目瞪口呆：“你……你把钱藏在这里？”

　　小乞丐得意地说：“我可不敢藏身上，每次回去老板都会搜我们的身，根本藏不住。所以只能藏在外边。好在我们每来到一个地方，只要收入好，一般就不会挪窝儿，我就趁他中午去喝酒的工夫，偷一点钱藏在屁股底下，这样每天藏一些，等估摸着要换地方了，我就取出来求人帮我寄出去。不过，也有两次老板突然让我挪窝儿，钱都没来得及取出来。”

　　小乞丐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卷纸币，递给刘涛。刘涛伸手接过，大致一看，有零有整，足有五六百块。他看着小乞丐信任的眼神，鼻子不由一酸，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昧了你的钱？”

　　小乞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大哥，你肯定是好人。告诉你吧，我有办法分辨别人是不是诚心帮我，因为那些想昧我钱的人，看了字条后就会急巴巴地跟我要钱，根本就不会问我详细地址。所以，我才把详细地址藏在心里，等你问了，才会取钱给你，你要是不问，我是绝不会拿钱的。”

　　刘涛不由暗赞这孩子机灵，他当然不会辜负小乞丐对自己的信任，立马跑到广场附近的邮局，把钱给寄了出去。

　　返回的时候，刘涛看到那个中年汉子已经回来了，正在广场上转悠。他回到摊位，冲小乞丐眨了眨眼睛，示意钱已寄出，请放心。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傍晚，游客渐少，刘涛正收拾画摊，准备返校，却见那个中年汉子来到小乞丐旁边，点清了下午讨来的钞票后，满意地问小乞丐：“今天还不错，咱们现在先去吃红烧肉呢还是先回旅店？”

　　小乞丐欢呼说：“现在就去吃肉！”

　　汉子说那好吧，反正明天就要转移地方了，也不怕别人看到，来，我先把你的脚接上。

　　只见他蹲下身子，双手捧住小乞丐荡荡悠悠的左脚掌，在脚踝处揉了几揉，突然一使劲，“嘎嘣”一声，左脚掌竟然复位了。接下来，又接右脚，待两只脚掌都接好后，小乞丐擦了擦额头上疼出来的汗珠，活动了几下脚踝，以手撑地，竟然慢慢站了起来。

　　旁边的刘涛见此情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着小乞丐：“你……你竟然不是残疾？”

　　小乞丐自嘲地一笑，说：“我是变形金刚！”

　　中年汉子拎起滑板车，牵着小乞丐，又跑去拉小姑娘，三人一起扬长而去。

　　刘涛看着小乞丐渐渐远去、一瘸一拐的身影，不觉眼眶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