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满纸鹤的樱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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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气出走

　　当络络第N次对夏东寒提出分手时，夏东寒有些不耐烦：“分就分吧。把东西都拿走！”

　　相处两年，一闹别扭络络就提分手。起初，夏东寒紧张得要命。后来他发现，络络不过是说说气话。不理她，三天就好了。

　　络络23岁，夏东寒32岁。在夏东寒跟前，络络任性、乖戾。就像个孩子。络络眼里含着泪：“你真是这么想的？”夏东寒不理她，独自进了浴室。

　　等夏东寒出来，络络果然走了。接下来，他过了几天格外轻松的日子。没有络络的电话，QQ也不再乱，晃动，他泡吧泡到深夜也不必担心她的突然袭击。可是，一个星期后，依旧没有络络的动静。夏东寒纳闷，这丫头，现在沉得住气了？不过，他更沉得住气。夏东寒在电视台工作，平时应酬很多。络络对此很有意见。认为朋友剥夺了他的恋爱时间。动不动就骂一顿他的几个狐朋狗友。趁此时机，他赶紧和几个朋友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可是，当夏东寒轻松了半个月，还没络络的消息时，他有点儿慌了。打电话过去，络终的手机竟成了空号。再打电话到公司，络络已于三天前辞职。夏东寒的额头冒出汗来。开车直奔络络的租住处，开门的却是个陌生女人，正在整理行李，头也不抬地说：“以前的房客走了，我昨晚搬进来的。”

　　夏东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呆坐在车里，他整个人都蒙了。络络跟他在一起整整两年，她性格孤僻，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对他格外依赖。现在，络络能去哪儿？

　　接下来的几天，夏东寒度日如年。他一次次在QQ上给络络留言，他是“大地的天空”，她是“天空的鸟儿”。可惜，乌儿的头像始终灰着。他一直都知道，“鸟儿”这个号上，只有他一个人。这是络络给他的“特殊待遇”。此时，夏东寒才蓦然想起，他居然不知道络络另外的QQ号。

　　推掉朋友的邀约，甚至不参加酒会，夏东寒一遍遍在网络中寻找络络的踪迹。她喜欢上网，总是逛几个论坛去灌水。因此，他还叫她“灌水将军”。可现在，找到她的网名搜索帖子，都是旧帖，至少，是20天以前的。

　　清早，夏东寒看着花盆里的樱桃树，发了很久的呆。一年前，络络亲手栽下了这株樱桃树，她一扫平时的孩子气，认认真真地对夏东寒说：“等樱桃树结了果，我们就结婚。”络络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樱桃。每年春天都会两斤三斤地买，吃得满嘴满手的汁水。

　　他看着她，仍然觉得她孩子气。种在屋子里的樱桃树，会结果吗？但是，那时他相信，他们无论如何都会结婚的。他想等络络25岁生日，就把她娶回家。

　　婚变

　　络络真的走了。有差不多两三个月，夏东寒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他知道自己爱络络，而自从两人恋爱开始，络络就像一条藤缠住了他。曾经，她每天清早起来工作，他总是准时起来陪她。他住城东，她住城西，他就开着QQ看电影。00一响，他便随时发过一个笑脸或者一朵玫瑰，络络便满足地送来一串亲吻。

　　有一阵子，夏东寒强烈建议络络搬到自己的住处。虽然远些，但条件好，胜似她租住的狭小的一室一厅。络络却不。她总是嘟着嘴说：“万一哪天你不喜欢我了呢？赶我走，我却没有落脚的地方。”

　　络络说这话时，夏东寒的心一阵疼痛。年幼时，络络的父母离了婚，谁都不要她。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嫌弃，这恐怕是络络一生的阴影。那时，夏东寒发誓要照顾络络一辈子，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他做到了吗？

　　去年圣诞节，夏东寒出差两个月。络络折了上千只纸鹤，封在罐子里，她撒娇地对他说：“我想你的时候，就折一只纸鹤，你想我的时候，也要折。”

　　现在想来，夏东寒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折纸鹤。狠狠地揪自己的头发，夏东寒懊悔不迭。从哪天开始，他不再早起陪她，甚至连接听电话都有点儿不耐烦？好像，就因为这样的一些事，络络一次又一次地生气。可是。她的怒气总是持续不了三天。她会忍不住跑来找他，让他请吃冰淇淋或者看电影，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间一天天过去，夏东寒度过了漫长的三个月，一直没有络络的消息。很可能，她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夏东寒痛悔不已。如果不是伤心到极点，对他万分依赖的络络怎么会就这么离开？她一次次提出分手，实际上是对他疏于感情的抗议。

　　渐渐地，开始有人为夏东寒介绍女友。夏东寒。也去参加一些派对。不久，他认识了一个名叫李韶的女孩。她是个公务员，人开朗大方。带她出去见朋友，很快就能和他们打成一片。她和络络截然不同，络络参加聚会，只会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甜品。

　　朋友们都喜欢李韶。她能说笑话，偶尔还会和他们一起讲荤段子。而讲起官场上的秘闻，她总是绘声绘色，令大家大开眼界。可是，看着李韶跟朋友们推杯换盏，夏东寒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络络。络络从来都做不到这一点，她不喜欢他的朋友们，只想和他待在一起。她，只属于他—个人，想到这儿，夏东寒的心一阵剧痛。

　　夏东寒年龄不小了。父母一再催促，元旦，他和李韶开始筹备婚礼。不想，就在两人紧锣密鼓地买东买西时，公安局却打来电话，最近要开始一次“扫黄打非”的突击行动，请电视台配合。夏东寒，负责的就是这条线。

　　据说，这次行动十分秘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夏东寒也不敢向任何人透露消息。警察出动，他便扛着摄像机严阵以待。早有便衣踩了点儿，突击行动应该会准确无误。

　　冲进一个又一个房间。夏东寒的摄像机陆续拍下一个又一个身影。可是，当警察冲进一间贵宾房，夏东寒的镜头对准那个吼叫的男人和沉默的女人时。突然间惊呆了。他做梦都想不到，那女人，竟是李韶！

　　那个晚上，对李韶和夏东寒都是一个无法回避的噩梦。为了升职，李韶答应了上司的要求，去开了房。她太好胜，太想出人头地，为此不惜一切代价。想不到，就在这天晚上公安局扫黄打非，而夏东寒就跟在警察的身后。

　　夏东寒什么都没说，婚礼取消，戒指退回。他告诫几个朋友：以后谁再敢提“李韶”两个字，别怪我翻脸无情，不拿他当朋友！

　　只是，只有夏东寒自己明白，他并没有感到多么心痛。那个最重要的位置上，仍然是络络。那一片樱桃林

　　有很长一段时间，夏东寒下了班就把自己关在家里。然后，对着那株樱桃树发呆。樱桃长势很旺，很快就能结果。这个时候，应该需要施肥了。

　　走进储藏室，夏东寒把络络买的半袋肥料拎出来，戴上手套。手套很紧，是按络络的尺寸买的，大概，她从没想过要夏东寒为它施肥？

　　夏东寒突然抑制不住地想流泪。为什么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他有什么权利认为络络会无条件地跟随他？因为知道她很爱很爱他，他就可以肆意挥霍？捧出放着上千只纸鹤的瓶子，夏东寒再次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疼痛。

　　转眼到了春天。朋友打来电话，生拉硬拽要夏东寒去郊外春游。朋友说：

　　“你再不出来晒晒太阳就要生虫了。到时候，别说老婆讨不到，连朋友都厌恶你啦！”

　　郊外空气果然比市里好许多。夏东寒的心情放松了不少。站在半山腰，他突然看到远处一片樱桃林。是的，绝对是樱桃林。鲜艳的红，格外惹人眼目。

　　抛开了朋友，夏东寒朝着那片樱桃林走去。两小时后，他来到那个不大的果园。两个果农正围着一个女孩，女孩身着帆布服手拿针剂讲解。夏东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

　　“络络！”夏东寒脱口而出。

　　络络怔怔地，半天没动。这两年，她一直都在这家果园。她大学学的是农技，找这样的一份工作正好对口。

　　夏东寒走到了近前，络络却转身就走。夏东寒一把拉住她，络络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而且，以后也不想认识。”

　　“可我认得你，永远都认得。”说这话时，夏东寒的声音竞有些哽咽。半响，他看着络络的眼睛。眼泪很没出息地掉了下来：“络络，我们的樱桃树生虫了，我试了好几种杀虫剂都不管用。你一定帮我去看看。好不好？求你了。”

　　相恋两年。从来都是络络说“求你了”。络络转过身，终于说了一个字：“好。”

　　时隔两年，络络又踏进了曾无比熟悉的地方。那株樱桃树长得粗壮了许多。没有虫子，却有几只蜜蜂。樱桃树结了许多“果实”——每根枝条上都系着一枚纸鹤。纸鹤挂满了樱桃树，五颜六色，花花绿绿。

　　“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折一只纸鹤。想不到，一天天攒下来，折了这么多。”夏东寒低声说。络络看到每只纸鹤的翅膀都写着一句：络络，我爱你。

　　络络紧紧咬着嘴唇，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转过头，用力捶了一下夏东寒的胸口：“我本来应该离开这个城市。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快点儿结婚？等你结了婚，我就离开！”

　　夏东寒将络络一把抱进怀里，抱得紧紧地。这辈子都不会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