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在人间

tongzhuan365

　　1

　　三个月前，子安和我分手。他说，卡卡，你像个天使。只适合生活在你的文字里，你得记住，人间烟火里根本没有你想要的纯粹爱情。

　　那个下午，我趴在顶楼的天台上，看着他钻进一辆白色的本田车里迅速地在巷子里消失。开车的女人，是他的上司，成熟、优雅。据说，那个女人可以使他少奋斗20年。

　　子安走了。他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否定了和我四年的爱情。四年，不是很长的岁月，却让我脸上有了灰飞烟灭的沧桑。

　　2

　　很长一段时间，我恍惚得不能确定子安是真的离开。一次次从梦里哭醒后，我抱着膝盖在黑夜里，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我不得不相信，曾经那个有着一脸干净笑容，会给我买绿豆糕，偷摘月季花的子安真的离开了我。

　　慢慢地，我不再怨恨子安。当我独自面对每月房租和水电费以及生活中的琐事时，我突然明白了他对我的背弃：现实，让男人无情；爱情，让女人成熟。

　　我开始拼命地写迎合杂志的媚俗小说，没有自己，关心的只是稿费。甚至决定把多余的一间房间租出去，这样可以减轻我一部分生活开支。

　　我用孤魂女鬼这个名字发布一则出租信息，联系时间定在晚上7点，整整两个晚上，电话不断响起，我拿起，又挂掉，20个人里有11个人关心我的脸蛋，余下的9个问我房租能否再便宜一些。对于那些图香艳的男人我从心底里鄙视，对于一个正在学着现实的女人来说，那些精打细算的男人让我厌恶。

　　10点，我准备关机，电话骤响，我犹豫，按接听，一个深沉而好听的声音传过来：你好，女鬼，请问是你出租房子吗？

　　啊？这个男人居然喊我女鬼？醒过神来，我没好气地回答：是。

　　那声音迟疑了两秒，说，那我什么时间过来看房子？

　　看在他没有讨价还价和关心我脸蛋的分上，我放缓了口气告诉了他房子的位置和门号，并约定周末他来看房。

　　那天早上，我把房子仔细地清扫干净后，并给那几株被我养得枝叶有些发黄的绿萝洒上很多清水。看着那些发黄的叶子，我突然伤感起来。就在我发呆的时候，门铃响了。门外是一个能令18岁以下女孩尖叫的年轻帅气的男人，他歪着头，一脸干净的微笑。我没有尖叫，相反有些失望。我以为有那样深沉声音的男人一定会有成熟的外表和内心。而他，让我觉得没有踏实感。

　　他居然一直盯着我笑着说，你好，女鬼，我叫阿祖，怎么，不请我进去？

　　我怔了怔，想说什么，最终闭嘴，想到只是找个人和我承担那一半房租时，索性不再挑三拣四放他进屋。

　　他很满意地看了看房间，又看了看我，最后，眼光温柔地落在绿萝的叶子上说，放心吧，我不是坏人，我会和你一样爱这个家，并会让它们每天能够晒晒太阳。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心口居然有些触动。

　　3

　　阿祖是北方人，26岁。一个流浪歌手。离家已经三年了。

　　他搬进来后，我一直担心房子会被他搞得乌烟瘴气。幸好，他也算干净。除了喜欢在厨房捣鼓他美味的家乡菜，还会不遗余力地把几株绿萝搬到阳台晒太阳，在没发现他有恶习前，我们相处得还算和睦。

　　有时候我窝在房子里写字，正写到头昏脑涨的时候，听见他在厨房里稀里哗啦洗菜切菜炒菜声音，我母夜叉般冲出去，嫌他不是浪费水就是浪费天然气。他会哭笑不得地取笑我从女鬼变成一个小气鬼。我听了，满脸不屑，并心安理得接受他的邀请享受他美味的家乡菜。

　　自从和子安分手后，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靠着方便面、水果和零食度日。如今，每天童话般的满桌佳肴让我有种活着真好的感慨。看着我饿死鬼般的吃相，阿祖居然露出快乐的笑容，说幸好遇见他了，要不这个世界还真多了一个饿死鬼。我猜想，估计是我惨不忍睹的“女鬼”形象严重影响到这位帅哥的视觉美感。要不，他不会如此好心照顾我的胃。有时候，我也很纳闷，这么一个浪子型的男人居然会做如此好吃的菜。这使我对他充满了好感：一个喜欢厨房的男人，一定也会是个疼女人的男人。这样一联想，使我心跳起来。

　　很多个下午，饭后，在他煮的咖啡香气里，他抱着吉他，坐在地板上，反复哼唱着《灰姑娘》给我听。我听得心慌意乱，梦境般的氛围，让人觉得美好而又恍惚。我看着他，内心充满了欢喜和恐惧。我冷静地告诫自己，不可以爱上他，我不能再次成为爱情的殉葬品。

　　4

　　在一个雨天，我毫无预兆地感冒了。我捂着心口咳嗽的样子，让阿祖眉目之间满是心疼。他一语双关地说，卡卡，你真的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你了。

　　这个时候，如果我说那你来照顾我好了，他大概会惊喜万分。于是我就可以安心地享受他煮的咖啡和好吃的菜，以及他温情的呵护和浪漫的情歌了。这个房子里，将会演绎一场浪漫爱情。

　　可是那一刻，子安突然涌现在我脑海里—曾经，他以山盟海誓的诺言征服了我的身心。我一直以为，只有女人最后的爱才能满足一个男人最初的爱。可是，惨淡的结局让我明白“爱情”在这个物质社会，显得多么廉价和苍白。

　　对于一个快26岁的女人来说，阿祖漂泊不定的生活方式，是没有能力给予我一份踏实安全的婚姻，当他遇到诱惑时，他也会和子安一样选择离开。最终我将会陷在彻底绝望的阴影里直到暮年。我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瞬间，我清醒如斯。看着他从厨房里端来的热腾腾的糖姜水，借着咳嗽，我擦掉心酸的眼泪，很客气地吐出：谢谢你，阿祖。

　　他是个敏感的男人，听得出我的拒绝，于是，表情便有了黯然。那一刻，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我落泪。不是我不爱，而是，我需要一份稳定的婚姻来泅渡幸福。哪怕与爱无关。

　　5

　　我开始约会，和一个叫林的男人去喝咖啡。林是一个地产商人。温和精明，年近40。丧偶三年，儿子在国外读书。这样的男人，算得上钻石王老五，身边不乏漂亮女人。也许，男人久不见莲花，便觉得牡丹美。我不俗的谈吐和清丽面孔在林的眼里便成了那朵久违的莲花。林很快钟情于我。几次约会后，便开始试探性地向我许诺未来。我一脸淡淡的表情听着。我知道，这是个精明的男人，无须我过多言语，他已了解我的心思：只等我开口，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

　　我的转变，阿祖不是不清楚。很多次，我听见他回来，喝酒，咳嗽，抽烟。天亮时候，看见他东倒西歪地醉倒在地板上的样子，我心疼痛。有种想抱住他的冲动，可是，我不能。爱与不爱，都是救赎。

　　很快，我答应林的求婚，婚期定在一个月后。

　　那个晚上，我带林到阿祖唱歌的酒吧。阿祖很快走来，我挽着林的胳膊对他说，阿祖，这是我丈夫，林。我们的婚期定在下个月。以后相聚的机会很少，今晚不醉不休。阿祖表情僵硬起来，低沉地吐出：祝你们幸福。

　　林微笑着，很配合地添酒，我要了香烟抽，呛得满脸泪水，趴在林怀里没心没肺地笑着。阿祖始终沉默得像个受伤的豹子。

　　我喝了多少，林何时送我回家我也不清楚了。迷糊中，我感觉有湿热的气息吹在我脸上，睁开眼，是阿祖。没等我缓神，就被他揽入怀中。

　　我没有挣扎。任凭他潮湿火热的嘴唇亲吻着我，我本能地迎合着，一边低吟一边和他蛇一样地痴缠着，迷乱中，我隐约感觉到阿祖的眼泪沾在我脸上。

　　醒后，已是天亮。阿祖一脸痴迷地看着我，我尴尬得把头埋在被子里，阿祖捉住我，伏身吻我，我挣扎，他迷人的气息令我慌乱。此时，我有种溺水般的无助。阿祖用令我心碎的目光企求：卡卡，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一下子，我清醒过来，我不能因为心软让自己再受伤。

　　我记得当时，我对他说了一句话：对不起，阿祖，大家都是成人了，我们这和一夜情没什么区别的。我要的，你给不起。我需要一个安定，有实力的男人给我一份稳定的婚姻。你除了爱，还有什么呢？

　　说完，我转头，有眼泪流出。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对一个男人如此的残忍。

　　那个早上，阿祖走了。带着他的吉他。我没送他，看他伤感地离开我的生活。夜里，我抱着他落下的T恤，哭了整夜。

　　6

　　一个月后，我结婚了。

　　林给我了一场豪华的婚礼，以及一枚10克拉钻戒。之前他问我还有什么要求，我说只要他替我把曾经租住的那套房子续付一年房租。

　　一年，去淡忘一些事情足够了。

　　可是，当林在床上试图亲近我的时候，我莫名地恶心。看着林无奈痛苦的表情，我说：林，对不起，我需要时间。

　　林是一个涵养极深的男人，用不介意的表情拍拍我，不再坚持，裹着被子独自睡去。半个月里，我曾努力地抑制着恶心亲近林，可是，我失败了。我居然剧烈地呕吐了起来，林关切地说明天去医院看看。

　　拿到化验单后，我心便沉了下去：阳性，这就是说，我已怀孕快两个月了。想起一个多月前我和阿祖的那个晚上，我开始眩晕。林看着我，脸色阴沉。他说，留与否，你自己选择。我呆了会儿说，林，对不起，请给我时间。

　　一个星期后，我和林悄无声息地办理了离婚手续。内心，有种莫名的欢喜和忧伤。我可以不要这份物质婚姻，可是，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因为，我爱孩子的爸爸。

　　我一直没告诉林孩子的父亲是谁。离开他的时候，我什么也没要，包括那枚结婚钻戒。林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坚持给了我一张银行卡。他说，以后还是朋友，随时都可以联络。

　　我笑。眼睛酸涩。

　　7

　　我回到曾经租住的房子。爱情，百转千回。我没有去找阿祖，如果，有缘遇见。

　　每天，我给自己熬很香浓的排骨和鸡汤强迫自己咽下去。我吃很多水果和蔬菜。晚上，我抱着阿祖没带走的衣服告诉肚里的孩子，爸爸衣服还在这里，爸爸一定还会回来。

　　几个月后，一个晚上，有人敲门。那时我穿着肥大的睡衣躺在沙发上满脸幸福地给肚里的孩子讲童话，孩子已经快7个月了，会踢腿和翻身。我小心翼翼起身，拖着笨拙的身体去开门。外面，是阿祖。

　　我不敢相信是真的，呆呆地看着他。

　　阿祖瘦了很多，盯着我。眼睛潮湿，藏着疲惫和喜悦。

　　阿祖说，林曾去很多酒吧找他，找了很久，没找到，那时，他已去了别的城市。他待得心慌意乱，最终回到这个城市，在一家新开的酒吧，林遇见了他。说我有了孩子，依然住在曾经的房子。

　　我听了，有眼泪流出。原来，林知道孩子的父亲是阿祖。那一刻，林让我感动。

　　一年后，我和阿祖回到了他的北方老家。在那个很小的城市，阿祖开了一个酒吧。名字叫“BABY”。

　　那时候，我和阿祖的女儿已经半岁了，眼睛漂亮，睫毛忽闪忽闪的，粉嫩的嘴唇喜欢噘着。阿祖说，她是他的小宝贝，我是他的大宝贝。所以孩子的名字叫“贝贝”。

　　冬天的时候，外面飘起很大的雪花，纷纷扬扬。我抱着孩子，隔着玻璃窗出神地看着外面。阿祖抱着吉他，坐在温暖的火炉边唱着歌。歌声里，透着幸福。

　　我亲吻着扬着小脑袋的孩子说，宝贝，人间天堂，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