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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刺猬还是当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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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3 21:43:4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著名哲学家以赛亚·柏林说:“刺猬知道一件大事,狐狸知道许多小事。”这里提到的刺猬和狐狸,象征着两种不同类型的人。

  知道一件大事的刺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拿着锤子看什么都是钉子,以不变应万变,很简单,也很狭隘。要是碰对了,能做很大的事,若是碰错了,就可能造成很大的灾难。

  狐狸不一样,它是现实主义者,知道许多件小事;心里没有什么宏大叙事,也不急于找到根本答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以万变应万变。

  这两种人,我们在生活中都会遇到。我们该当哪一种人?如果在一百年前提出这个问题,大家大概率会认为刺猬是好的。在当时的观念里,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是简洁的。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佛家有所谓的“四法印”,牛顿用简洁的公式就能解释庞大的宇宙。在那个时代,有思想的人,就是能够把复杂的世界抽象成一件事、一个道理、一个公式的人。那个时代的思想家都有自己的招牌思想,这就是“刺猬的时代”。

  简单原则,其实得靠复杂的操作支撑,否则大多数时候就是个口号,落不了地。

  举个例子。桥水基金创始人雷·戴利奥的《原则》这本书很火。书中提到,雷·戴利奥在他的公司管理中采用“讲真话”原则。这个原则要求包括自己在内的公司员工极度诚实,对人对事有什么意见一定要当面讲出来。听着挺对吧?我们都想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但如果有人一直讲真话,到了不顾场合、不可理喻、无法说服的地步,那会是什么情况?我猜想雷·戴利奥迟早也会动用自己的权力,要么禁止他讲话,要么干脆把人开了。

  讲真话这个原则,其实不可能被贯彻执行。现实情况是什么样呢?原则可以不变,但什么真话可以讲,什么场合可以讲真话,可以讲到什么地步,什么时候必须闭嘴,在他们公司一定有一套默认的规则。你如果没弄懂这套复杂的规则,只掌握一个简洁的原则,在这家公司是生存不下去的。世界上每个原则背后,都有悖论,都需要我们动用世俗智慧将它补齐。

  再比如,有人问神父:“我祈祷的时候可以抽烟吗?”神父说:“当然不可以。”又有一个人问:“我抽烟的时候可以祈祷吗?”神父说:“当然可以。”其实,原则就是人要虔诚地祈祷,看起来很简单,一旦成为现实世界里的行动,马上变成悖论。这就是用刺猬方式来解决生活的难题——会出现悖论。

  哲学家叔本华说过,每个人都把自己视野的极限当成世界的极限。但凡认识到这一点的人,都不可能当刺猬。刺猬只知道一件事,但一件事不可能是全世界。我们知道,世界是不确定的,因果链条是杂乱纠缠的,社会系统是动态的,我们都不可能像刺猬一样,宣布自己知道终极答案。

  既然刺猬不行,当一只“知道很多小事”的、现实主义的狐狸好不好呢?狐狸的生活方式,其实就是我们经常讲的“多元思维模型”。

  在互联网时代,我们都知道这样做的好处,所谓“小步快跑,快速迭代”——都总结成方法论了。

  狐狸不要高兴得太早,狐狸从反馈中学习,但是反馈中可能会有陷阱。

  我们接受世界反馈的来源主要有三种:第一种反馈是得失,赢就继续,输就变化;第二种反馈是榜样,跟榜样一样就继续,不一样就变化;第三种反馈是环境,适应就存活,不适应就被淘汰。这三种反馈学习,在本质上都是适应性学习。

  但是请注意,这里面有陷阱。

  所有的适应性学习,都是短视的。不论给出反馈的是得失、榜样还是环境,它们都只能给你局部的和当下的反馈,你根据这个做出来的调整,当然也只能是局部的和短暂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上市公司。上市公司的管理者,为了股价好看,逼着自己每一年,甚至是每个季度都要保持利润增长,结果是没有创造出长期增长的新引擎,每一步都很满足,最后却落得没有未来。

  美国资本市场上就有这样的恶性操作,趁股价不好的时候收购公司,然后拼命地缩减成本,比如大量解雇员工,把财务报表做好看,待股价上涨,再卖出去。但是减成本有可能损伤公司的长期竞争力,公司就完了。这就是利用短期反馈做的恶性收割。这是一种很悲惨的路径。

  有这样一种人,他赢了每一局比赛,最终还是输了。

  原理很簡单,如果每一局都赢,每一个短期目标都得分,就意味着你变得越来越适应现在这个环境,得到越来越多的稳定性,最后丧失了创造力,整个环境都被你的行动策略撑满,环境都为你所用。如果环境不变,你就是王。但要命的是这个时代,环境不仅在变,而且越变越快,一旦发生剧变,用什么去应对变化?

  最典型的例子是当年的日本,从明治维新到中日甲午战争,到日俄战争,他们打赢了每一仗,但是,等他们把自己的环境撑满,再往前走一步,偷袭珍珠港,惹恼了美国人,环境就发生了巨变,接下来就是毁灭性的灾难。日本获得了每一个战术胜利,终于一步步把自己带进一个战略陷阱。

  这就是狐狸的问题,不要以为在现实世界就可以获得现实的胜利。

  那么问题来了,当刺猬不行,当狐狸也不行,怎样才行?当狐狸,但是同时搭刺猬的便车。

  第一,我们自己要成为一只狐狸、一个现实主义者,敏锐地感知环境的反馈,不断地调整自己,不断地使用新工具。第二,对这个世界的刺猬好一点。刺猬本身的下场也许会很惨,但他们有一项独特的本领,就是着眼于未来,总会给我们发来长期主义的信号,这是现实主义狐狸的世界里最稀缺的东西。第三,看好、警惕那些刺猬,听他们说的话,但是小心他们把你带到沟里去。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当一只现实主义的狐狸,但是在现实主义的世界里,也给理想主义的刺猬留一份尊重,留一个有边界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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