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如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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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当得知出海的四个儿子中有三个已命丧这场十七级的台风后，老人眼前不禁一黑，昏迷了过去。渐去渐远的意识中，有一个念头却始终盘旋在脑际：“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做人要讲信用，儿子们欠下的债务绝不能随着海浪飘去。”就这样，他吸进一口气，又活了过来。他是浙江苍南县霞关镇三澳村的吴乃宜，已是近80的高龄。

　　原来，不久前，儿子们拿出所有积蓄，加之借了80多万元的债，买了一艘大铁船，没想到，第一次出海，大铁船就遇到了飓风，被巨浪掀翻，只有二儿子吴秀全拼尽全力在海上漂流了四个多小时，这才得以幸存。

　　吴乃宜将已被风浪损坏了的铁船变卖，加上三个儿子的保险，他们家一共获得24万元的赔偿金。老人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吴秀全说：“应该是嫂嫂弟媳得的保险赔偿，我们一分钱也不能要，她们自己要生存，还要抚养侄儿们。”这样，70万元的债务由吴乃宜老两口与吴秀全夫妇承担。

　　吴秀全原本想用以前的一艘小木船出海捕鱼，用所得的钱帮助还债，可那天的风浪让他落下病根，什么重活也干不了，后来不得不到一家工厂做了一点儿轻松活，微薄的工资甚至不能养家。70万元的债务全都落在了老人身上。

　　这时，有好心人劝吴乃宜：“您三个儿子都已经走了，他们借的那些钱应该随他们一起去了，你大可不必一定要替他们还上。再说，法律中也并没有老人替子还债的条款啊！”吴乃宜说：“谢谢你的好心！吴家以诚信传家，这笔债不还上，儿子们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

　　吴乃宜把能卖的家产全部卖掉，勉强凑了40万元，一个子儿不留地还了债。剩下的30万元对吴乃宜来说，确实如一片难渡的苦海。但再难、再苦，老人也要泅渡过去。债务成为吴乃宜活下去的信念，也成了老人的人生目标。

　　为此，他和老伴坚持在家门口的山坡上种番薯、青菜，在庭院里养鸡养鸭，但他们总舍不得吃，都要拿到市场上卖钱还债。为了节省，老人们一天只吃两顿饭，除了过年，从不吃鱼肉等荤腥。

　　两位老人还重拾已好多年没做的织渔网活计，生活的重负已将吴乃宜的双手变得僵硬，手指屈伸不能自如，织得很慢很慢，还时不时地要停下来歇一歇。老伴患有白内障，几乎是摸索着织。织一张渔网只能卖300多元，但需要两位老人花两个月的时间来完成。有时，吴乃宜会劝说老伴休息一下：“你眼睛不好，让我一个人织吧！”老伴笑笑说：“你一个人织，一张网要织到猴年马月啊？”老伴说着喘了一口气，继续织。

　　有一段时间，吴乃宜风湿的老毛病犯了，手关节疼痛得厉害，实在是织不动了，他便蹒跚着到海边的沙滩上去拾荒，一只可乐瓶，一只易拉罐……每拾一只饮料瓶仅卖几分钱，但老人想，哪怕是前进一丁点儿，离还完债的目标也就近了一些。

　　吴乃宜和老伴把日月的艰辛织进网里，也把善良诚信的丝丝缕缕织进了网里，他们所织的渔网也网进了人们对他们的敬佩和感动。大家称吴乃宜为“诚信老爹”。

　　很快，浙南大地爱心如春潮般涌动。在老人坚持替子还债五年后，即2011年春节刚过，苍南青年企业家协会筹集了12万元爱心款交到老人手中，苍南合作银行员工自发捐款10万元，还有一些好心人也给他们捐。到2012年9月，70万元债务终于全部还清。此后，还有人要给他家捐款，吴乃宜一律谢绝，并通过媒体郑重表示：“我家的债务已还清，在此感谢各位好心人，并请勿再捐款，我家再也不会接受任何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