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你千声也不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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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我吃饱了。”小女孩走到女人身边，湿漉漉的双手在衣摆上擦了擦，“妈，我把碗也洗了呢。”

　　女人赞许地看了女孩一眼，点点头，继续埋头干着手里的活。她是个补鞋匠。手上正在补的，是我刚刚拿来的一双鞋。

　　“妈，那我看会电视啊。”小女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

　　女人点点头。我扭头看了看，小小的店铺里面，用布帘子隔成了两截，墙角放着一台老式电视机。小女孩搬了张小凳子，打开电视，调了几个台，最后停在了一档动画片上。

　　女人对我说：开口的地方，上点胶水，再机子轧一下吧，这样牢固些。我点点头。屋子里飘浮着一股有点刺鼻的胶水味。

　　“妈——”小女孩又喊了一声。女人抬起头，看看小女孩，问：啥事？小女孩笑笑，小嘴巴噘了噘：“妈，我忘了有嘛事了。”女人摇摇头，继续忙活。

　　我笑着对女人说，你女儿嘴巴真甜，一口一个妈。女人也笑了：这娃，一天要喊几百声妈，有事没事，都要来烦你一声。小女孩听到妈妈在说她，不高兴了，嘴巴嘟囔着：“妈，你又说我坏话了吧？再说我坏话，我不喊你了。”

　　女人没抬头：妈没说你坏话，妈夸你呢。小女孩乐了：“妈，我晓得你没说我坏话，我逗你呢。”听母女俩的对话，真是一件趣事。

　　上了胶水，需要等一会，女人拿起了另一只要补的鞋。我问女人，以前好像没看到过你女儿？女人说，孩子爸在工地上做木工活儿，孩子一直留在老家，爷爷奶奶照顾着。前几天，学校放假了，爷爷奶奶要忙农活，管不了孩子。我们那儿夏天，孩子们都喜欢玩水，每年都有孩子被水淹死的。放在老家我们实在不安心，正好新租了这个小门面，比以前在路边摆地摊条件好一些，就把孩子给接来了。

　　女人看了一眼小女孩，说：这孩子，从小我们就没怎么带过她，孩子出生的第二年，我就和她爸爸，一起出来打工了，每年只有春节才能回去见她一面。以为孩子会跟我们生分，没想到，她还是跟我们这么亲，但我们对她的付出，真是太少了。女人的话里，又是欣慰，又是歉疚。

　　“妈，你咋又说我呢？我只是喜欢喊你嘛，妈！妈！妈——”小女孩撒娇地连喊了几声“妈”。我的鞋修好了。走出修鞋铺，我听到身后小女孩又在喊：“妈，那我看会子书了啊。”声音那么甜。

　　从我身边，跑过几个小男孩，浑身晒得黑黝黝的。这个城中村里，租住了很多外地民工和做小生意的人，这些孩子，大多是他们的父母临时从老家接来的。毒辣辣的阳光下，他们玩得多么开心。

　　我知道，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次短暂的聚会，一年中，唯有这些天，他们可以和自己的父母又厮守在一起，至少晚上，父母们能从各自打工的工厂、工地、店铺，回到出租屋，简陋的家中。也唯有这些天，他们可以当着父母的面，一声声地喊：“爸！妈！”这两个字，喊多少声听多少遍也不会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