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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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琪的母亲病了，咳得声音沙哑、脸色惨白。学校明明有免费治疗的福利，可这母女俩却死活不愿参加……

　　一

　　最近，S校新闻系大三女生陈双和室友们心情都不怎么好。

　　早上出门前，趁秦琪不在，陈双又被另外三个室友拉到一边。叽叽咕咕商量了许久，硬着头皮走向最里面一张床，然而一看到床上那沙哑着嗓子咳得脸色惨白的人，打好的腹稿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床上躺的那人，是秦琪的母亲。秦琪来自四川偏远的农村，单亲，底下还有个刚升入高中的弟弟。大二那年，老家一场水灾，泥砖房塌了。母亲为了维持一家生计，只好到秦琪所在的城市打工。

　　秦妈妈刚来时找不到合适的活儿干，当时六人间的寝室正有个女生出去租了房子，空下一张床。陈双是个热心肠，便建议秦妈妈暂时住在寝室。

　　秦妈妈住到宿舍不久便被宿管发现，本来要立刻请出去，802的女生们一起求情，又因为当时秦妈妈怯生生拿着拖把站在一边，脚下是比镜子还光滑的地，宿管心一动：“那您愿不愿意做这栋楼的清洁员？一月八百，包食宿。”

　　秦妈妈当即就兴奋地答应下来，女生们也很是欣慰了一阵。然而宿管那边答应提供的住宿迟迟没有解决，秦妈妈只好一直住在802。这一住，就是三个月。

　　秦妈妈很知趣，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帘，寡言少语的个性，情愿去很远的澡堂洗澡，也从不和女生们用一间浴室。然而毕竟凭空多了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母亲辈人物，时间一长，年轻的女学生们便觉得束手束脚。

　　直到一个月前，秦妈妈生了场病，整夜整夜地咳，最直率的许丽丽终于忍不住了：“不会是肺结核吧？那可是传染病。”

　　众人决定推出陈双去摊牌。可眼看着秦琪不声不响地打扫着寝室，床上的秦妈妈咳得虚脱，话到嘴边，又怎么说得出口？

　　陈双正急得团团转，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医学院教学楼前挤了一堆人，一边是大大的横幅“S校免费医疗名额报名处”，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大喜，一拍手：“有了！”

　　二

　　S校医学院名下建了座医院，校方将提供30个免费医疗名额给在校师生及其亲友，媒体全程跟踪报道。一是当做学校的福利，更重要是为了给新医院宣传造势。

　　陈双连忙挤进人群填了张报名表，很快就通过了，约定三日后便安排病人入院。

　　陈双喜滋滋地跟秦琪一说，不想却遭到了意料之外的激烈反对。

　　“为什么不去？”陈双百思不得其解，“是免费的，单人病房，有专门的医生来治疗……”然而无论她怎么说，秦琪就是不松口，最后丢下一句“我会尽快找好房子，让我妈搬出去的”，便低着头冲出门去。

　　陈双一筹莫展，靠在墙边听了很久的许丽丽走过来，拍拍她的肩：“我有个法子。”

　　三天后，正是约好办住院手续的日子。秦琪一大早就被班上的团支书，也就是802室的寝室长谢瑶叫去学院帮忙整理资料。陈双和许丽丽则趁机扶了秦妈妈起床：“阿姨，秦琪说今天要带你去复检，让我们送你直接到医院门口会合。”

　　蒙在鼓里的秦妈妈顺从地任两个女生搀着她出门。眼看着十米远就是医院洁白的墙壁，隐约还有媒体的记者在大厅里面晃，许丽丽轻轻吐了口气，却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大喊：“等一下！”

　　“小琪？”秦妈妈诧异地看着一脸紧张，气喘吁吁向自己跑来的女儿，又看了看扶着自己的两个女生。

　　“对不起，秦阿姨。”陈双松开手道了歉，将事情完完整整解释了一遍，最后总结，“所以您看，其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然而令她费解的是，秦母的眼睛也闪烁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向秦琪身后退去。

　　“你们少管闲事！”秦琪拉了母亲转身就走。许丽丽再也忍不住了，说：“算我们狗拿耗子，那希望你也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快点找房子搬出去。我们这是女生宿舍，可不是流浪病人收容所。”

　　这天秦家母女直到宿舍快熄灯时才回来，没人招呼她们，也没人问她们做什么去了。

　　如此暗流汹涌地冷战了两天，这日陈双刚走进一楼公用的洗衣间，就迎面撞上咬着牙泪流满面的秦琪。她一怔，对方已狠狠瞪了她一眼跑远，与此同时，陈双的手机上传来外校好友的短信。

　　“天啊，陈双，你们宿舍红了，天涯八卦版点击第一帖！”

　　三

　　陈双点开天涯八卦版最顶上那个名为“八一八我的极品室友”的热帖，匆匆扫一眼，顿时抽了一口凉气。

　　帖中说到女生带着母亲住在宿舍，种种不靠谱种种莫名其妙，可不就是秦琪！再加上随帖还配了背景图，虽然虚化了，但陈双再熟悉不过，那是她们的802寝室。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那帖子上的主角，就是S校新闻系802宿舍的秦琪。秦琪走在路上时，总有人指指点点。同时，也不断有周边宿舍楼的女生过802室探头探脑，寝室长谢瑶不厌其烦，向始作俑者许丽丽抱怨：“你做得过分了一点吧？”

　　许丽丽开始发这帖只是想出口恶气，不想事情闹得似乎有点大。正忐忑时却听说本地的报纸电视台也得到了消息，想过来采访。校方立刻表态，对这种上进的贫困学生，将给与特别资助，染病的母亲则立刻接入新医院，全程免费治疗。许丽丽顿时又高兴起来，耸耸肩：“看，因祸得福了吧？”

　　然而两个小时后，陈双带记者来跟拍秦妈妈入院的消息时，802的女生们才发现，秦琪不见了。而本应该躺在床上的秦妈妈，已经穿戴整齐，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她和谢瑶。

　　陈双看向秦妈妈：“阿姨，您劝劝秦琪吧，别那么固执。”

　　秦妈妈还是怔怔地站着，良久，才轻轻说道：“是我打扰你们了，对不起。其实，小琪是很知恩图报的孩子。你们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只是，只是我们那地方偏僻落后，全村经常好几年，也就出一个大学生。小琪考上大学，吃了很多苦。她……她想好好地念书……”

　　陈双从没听秦妈妈说过这么多话，然而这番话颠三倒四逻辑混乱，听得她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这，我说的是您去住院的事，和好好念书有什么关系？”

　　秦妈妈抬起眼，欲言又止。

　　突然，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去找秦琪的许丽丽大步跑过来，脸色煞白：“秦琪要跳楼！”

　　四

　　位于S校西边的六层科教楼下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见秦妈妈在四个女生的搀扶下走来，人群往两边靠了靠，让出一条路。

　　“小琪，你，你这是做什么？”秦妈妈仰头看着坐在顶楼护栏上的女儿，急得声音都在发颤。

　　秦琪见到母亲，捂住脸不肯再说话，只是哭。

　　“是我的错。”

　　突然，秦妈妈转身，向四个女生鞠了一躬：“报警吧。”

　　众人都愣住了，秦琪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顶楼下来。秦妈妈拉住了她：“小琪，傻孩子，你以为闹一出要跳楼，别人就不会管我的事了吗？我想通了，难道还要这么提心吊胆过一辈子不成？”

　　事情很快真相大白。原来三个月前秦妈妈在来S校的火车上，无意间竟发现身边男人带着的一个黑塑料袋中，是满满的崭新百元大钞。那时正是秦家最困难的时候，一筹莫展的秦妈妈，几次瞥见那随随便便扔在座位下的袋子，心里终于萌生出一个念头……就拿一沓，她对自己说，这样小女儿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于是趁着半夜，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在沉睡时，她将颤抖的手伸向袋子，没想到这时男人突然醒了，她慌忙起身，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西瓜刀，回头时便听到男人闷哼一声，小腹上渗出大片的血。秦妈妈吓呆了，幸好这时火车停靠站台，她脑中一片茫然，慌不择路地跑下车，跑出很远，才听到身后传来的高声呼救与混乱……

　　她将整件事告诉了秦琪，母女两人日日提心吊胆，却谁也不敢提自首的事。这时正好陈双说了：“住外面不划算的话，反正现在有空床，就暂时让秦妈妈住一住吧。”

　　当时秦琪母女的确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好咬咬牙住了下来，本想着就是几天，哪知后来变故重重，先是舍不得放弃那当清洁员的机会，后来又久病不愈，治病就花了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一点点钱，无法搬出去住。陈双她们报名的免费医疗，确实是最好的机会，可是，媒体一报道，秦妈妈的秘密，就会完全暴露。到时候，秦琪这个掩护罪犯的帮凶，在学校还呆得下去吗？

　　五

　　警察带走了秦妈妈，802的女生们依然呆在原地，看着那个空出的床位，心里也都像空了一块般不好受。

　　次日一早起来，秦琪肿着两只眼睛默默地收拾行李，女生们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秦妈妈！

　　秦琪扑了上去，猛地拉住秦妈妈的手：“您怎么——”边说边下意识地朝她身后看去。

　　“没事了。”看出女儿的紧张，秦妈妈爱怜地笑了笑，竟然一扫三个月来的阴霾，脸色好了许多，“是这样的……”

　　真相简直让人啼笑皆非。原来秦妈妈火车上遇到的男人，是假币制作团伙中的一员，他早就想去自首，苦于每次都有团伙的人暗中盯着，行动不便。遇见秦妈妈，看出了她的窘迫。他故意将那袋假币让秦妈妈数次看到，终于引得她动手，西瓜刀按着他导演的剧本，故意掉在早涂满番茄酱的衣服上。然后他大声呼救，成功引起混乱，隔开团伙的人，让乘警带走自己……

　　“所以……”秦琪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双手却还是紧张地抖动。

　　“警察让我录了个笔录，教育了一番，就让我出来了。”秦妈妈用力抓紧女儿的手，释怀地笑了，眼角却不由自主落下大滴大滴的泪。

　　剩下四位神色几经变换的女生，怔怔地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二人。良久，陈双咳了咳：“或者，可以再去免费医疗报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