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好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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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夏天，最火热的不是气温，而是选秀节目《中国好声音》！选梦节目的卖点在哪里？梦想！普通人的梦想！

　　厨子、小老板、单亲爸爸……这些选手非常底层非常草根，可是当他们发出完美高亢的歌声，这个身份与演唱水平的剧烈反差，诉说的就是让人动容的梦想！

　　当一个时尚美女被包装成卖菜MM，当阳刚少年装成“伪娘”，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一、楼顶的新工作

　　富华大厦，总共36层，这是离骆英凡住所最近的一个写字楼。晚上八点多时，楼里人很少了，只有少数几层亮着灯。骆英凡提了一包东西进楼，摁电梯，直接到楼顶，再往上爬了一层楼梯，才登上楼顶天台。踏进去一看，他愣住了：楼顶上有人！

　　一个女人，一个在光线黯淡的夜晚仍然眉眼清晰好看的女人，正靠在护栏上，看着天空发呆……

　　说起骆英凡上楼的动机，他自己也有些茫然。

　　骆英凡是个网络游戏剧情策划师，由于不愿意按上司意图加入特别血腥的剧情而被解雇，失业之后他连续半年多都没找到理想的工作，特别沮丧。他的房租已经拖欠三个月了，再仁义的房东老收不到房租也会火大；恋爱多年的女朋友廖美莹一个月前突然搬走，连分手的话都没有，就那么走了——这该是对他多么失望才会如此啊。

　　家乡的父母却以为名牌大学毕业的他在上海是月薪上万的白领，即便这是真的，这点钱在每平方米房价三万五万的上海又算得了什么呢？

　　夜深人静之时，他突然想上富华大厦的楼顶，他要在高高的楼顶俯瞰这个繁华的城市，看看哪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他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荒唐的想法，饱餐一顿后，干脆就从楼顶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没想到，深夜的楼顶，会碰到女人，漂亮女人！

　　骆英凡短暂惊愕之后，便自顾自走到一个角落里，掏出一块塑料布展开来，鸭脖、凉拌猪耳朵，五香驴肉，还有半只蒸得酥烂的糯米血鸭，一样一样拿出来，这些都是骆英凡很喜欢吃但却很少吃的东西，现在全买来。这个世界太无望了，吃了以后要在这座大楼上好好想想，到底该何去何从。

　　女人很好奇地看着骆英凡忙活，当她看到骆英凡掏出一瓶红酒时，眼睛亮了。

　　骆英凡也不理她，只当她是这栋楼里加班的白领，来天台上透气的。他刚啃一个鸭腿，女人在对面坐下来了，说：“是湘西的血鸭吗？看起来好好吃……”

　　谁能抵抗一个漂亮女人的主动搭讪？骆英凡豪爽地说：“你感兴趣的话一起来吃吧。反正东西多，再多两个人也吃不完。”

　　女人也不客气，马上开吃。她看起来知性又优雅，而且很会聊天，骆英凡不自觉地就将自己的情况跟她交了底，当然，他没说自己为什么要上楼。

　　女人介绍自己，她叫刘雨婷，在一家传媒娱乐公司工作，专搞娱乐节目制作。

　　骆英凡不太明白，她就说：“看过《中国好声音》吧？播出平台是浙江卫视，但制作公司是灿星公司。我们公司跟灿星是一样的性质。你知道，中国省级卫视实力相差巨大，像湖南卫视能自己制作《我是歌手》，实力一般的卫视，就要购买节目了。现在各家卫视都在拼真人选秀节目，我们公司目前正在为西北一个省卫视制作《超级好声音》节目……”

　　说到这里，刘雨婷突然问他：“你跟我说说，《春天里》这首歌曲，许多人比旭日阳刚唱得好，但为什么他们俩唱红了？”

　　骆英凡思维敏捷，马上说：“他们身份特殊啊，农民工。一般人的印象中农民工就是干重活的，猛地蹦跶出来两个家伙唱摇滚，歌词还跟农民工的境遇颇为切合，所以就红了——估计很少人知道原唱者汪峰写这首歌的本意其实是为了表现小资的忧郁和彷徨，跟农民工一点关系都没有……”

　　刘雨婷哈哈大笑，骆英凡真是一点就透。身份的剧烈反差，是选秀节目的王牌绝技。像《中国好声音》里那些草根，有的是厨子，有的是小老板，有的是酒吧卖唱的，非常底层非常草根，但如果拥有完美高亢的声音，效果就比专业歌手强十倍，梦想总是非常吸引人，选秀节目的重要卖点就是这个！

　　但是，她现在缺的就是点子！团队里人不少，但思维活跃能编故事的却没有。这时，刘雨婷忽然端详起了骆英凡：眼前就有这个游戏剧情策划师，何不让他试一试？

　　刘雨婷马上说了自己的想法，想聘请他为草根选手量身定做“好故事”。目的，就是向“中国好声音”看齐，让选手充满话题。

　　骆英凡万万没有想到，吃完也许会从楼顶跳下去的自己，居然撞到了一个工作。他犹豫着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加入你的团队？”

　　刘雨婷点头：“如果策划成功，月薪不会低于一万，咋样？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一定要出实效，要捧红选手。否则，对不起，只能请你卷铺盖走人。另外，我们工作有特殊性，估计吃住都得在制作室，这个不知你能否……”

　　吃住在工作室，这岂不是传说中的“包吃住”？老天爷，在房租昂贵的上海，光这一项就省掉好多钱啊。骆英凡马上痛快地答应了，刘雨婷非常开心，说：“瞧，你带瓶红酒上来，正好庆祝你加盟我们公司。一般人吃鸭脖哪儿会喝红酒啊，我一看你带着红酒，就觉得你是个特别的家伙，结果果然是，我眼光的确不错。”

　　骆英凡后背出汗了：他本来是想带白酒的，可偏巧那个小超市白酒卖完了只剩红酒了。也许，这就叫天意吧……

　　骆英凡跟着刘雨婷去公司，公司在27层，整整一层楼，一个化着吴莫愁那样鬼魅妆的女生迎上前来，刘雨婷说：“考考你，你觉得她的职业身份是什么最好？”

　　骆英凡看了女孩一眼，说：“卖菜的吧……”

　　女孩不由横了骆英凡一眼，刘雨婷哈哈大笑：“吴菲菲，你能否出名，要靠他的策划了……没准，卖菜姑娘是个很不错的创意呢，骆英凡，你要说服整个团队接受你的策划，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二、菜场MM背后的故事

　　《超级好声音》已经播出一期了，反响平平。也难怪，现在选秀节目太多太滥了，主打明星真人秀的节目四五个，草根选秀的节目七八个，这些还都是知名的，加上一些不知名的就更多了。《超级好声音》还算不错，广告商没有立即撤资，给了公司一个机会：如果下期收视率还升不上去，那就只能撤广告了。

　　这期是关键。本期六个选手，要说唱功，吴菲菲自然是最好的，但她身上没有故事。没有故事，就意味着没有卖点。

　　骆英凡确实非常善于编故事，他为吴菲菲编的故事是这样的：吴菲菲原名叫吴晓丽，当然，这个原名也是编造的，为了防止网友人肉，熟人认出。她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县城，从小品学兼优，但初中时父亲开货车遭遇车祸，家中出现巨大变故下，她撑到了高中毕业，虽然考上了大学，但看着父母为学费发愁的样子，懂事的她选择了放弃，到上海来打工。她在工厂里打过工，也做过保姆，后来在菜场里卖菜，摊位位置不好，她为了吸引顾客注意，就学会吆喝，靠着吆喝吸引来生意，也正因为这个她发现了自己嗓音不错，此次《超级好声音》选秀，是一个朋友帮她报了名。她要证明，卖菜妹妹也有好声音……

　　故事讲完了，大家都不吭声。吴菲菲嫌弃这个身份，她高端洋气，身上哪儿有卖菜的气质？另外几个策划则觉得，故事并无新奇之处，不知道可以炒作的点在哪儿。

　　刘雨婷是决策者，她让骆英凡阐述一下理由。骆英凡解释说，电视观众人群复杂，但高端人群和特低端人群都比较少，最多的是中低端——家庭妇女，退休老人，小商贩等。这类人跟什么人最熟悉？卖菜的小贩。但是，卖菜的一般都是中年人或者老年人，鲜见青年人，更鲜见漂亮的女孩，因此，吴菲菲就显得非常特别，很容易被人记住。作为选秀者，能被人记着而且有天然的好感，那即便没被选上，人气有了，便什么都有了……

　　吴菲菲的家庭设置，是为了给她捞取同情分的。许多脑残的韩剧能骗观众大把大把眼泪，主人公身在底层但自强不息是重要原因。

　　骆英凡解释完，吴菲菲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其他人听后也都点头认可。刘雨婷见大家意见一致，就安排骆英凡负责吴菲菲的一切包装事宜，并要求吴菲菲全力配合。

　　吴菲菲非果然常配合。吴菲菲跟骆英凡说，只要让她出名，哪怕让她扫大街也没什么要紧，反正是做秀嘛，又不是长干。骆英凡要她拿出长干的思想准备，作秀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搞不好就穿帮，穿帮了后果极其严重。

　　骆英凡在上海偏远郊区找了个菜市场，这里简直都不能称为上海了，跟个三四线城市差不多，房价也不过八千多块。吴菲菲住在徐家汇，离这里非常远。她想，既然是卖菜，在哪儿不是卖？干吗非要跑到这里？

　　骆英凡解释说：“虽然节目在龙城播放，自然该省的观众最多，上海人很少看地方台，都看东方卫视，但万一呢？万一有人买完菜，又在高档小区遇到你呢？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就要寻找更安全的地方。这里偏远，注意的人少，穿帮的几率相对就比较小。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摊位费便宜啊，像你住的徐家汇，一个不起眼的菜场，入场费就要二十万。这里入场费五万，再批点菜开张，费用加一起也有七八万了……”

　　吴菲菲没想到，一个菜市场的摊位费居然这么高，怪不得城市的菜卖得这么贵啊。骆英凡笑笑说，你不当家也知道柴米贵啊，还以为只有我们这样的老百姓才对菜价敏感呢。

　　吴菲菲忽然叹口气说：“我也是老百姓啊，正因为是老百姓，所以才要通过选秀改变自己的命运。”

　　通过选秀一举成名看起来很美好，但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万个选秀人中能有一个出名就不错了，其他人都当了炮灰。

　　吴菲菲跟骆英凡讲了自己的事情，她的家庭，并不是骆英凡想象的那么好，父亲是公务员，母亲做生意，父母望女成凤，把所有的精力和金钱都花在了她身上。她从小学艺术，学艺术是很烧钱的，家里已经投入太多太多，光这次上《超级好声音》，家里就下了血本，送给节目组二十万元……

　　啊？骆英凡很是吃惊，这怎么还收费啊！吴菲菲说，说是不收费，但不交钱你根本进不了初选。交钱后，导演们还要看实力呢，没办法，现在想出名的人太多了……

　　出名后可以广告代言可以参演影视剧，钱财滚滚而来，前期的投入将得到丰厚的回报。骆英凡不认同这种方式，但他却给予理解，并且尽自己所能帮助吴菲菲。谈好入场费，吴菲菲的菜场生意便开张了。

　　三、下一步炒作计划

　　这天一大早，骆英凡就起来了。卖菜的一般四点就得去批菜了，批发的活儿当然他来干。早上六点多时，吴菲菲来了，骆英凡愣住了：眼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吴菲菲，没有化妆却非常好看，完全是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就跟《山楂树之恋》中的周冬雨一样清纯。

　　令骆英凡开心的是，吴菲菲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她确实挺有表演才能的，吆喝起来挺像那么回事。这么一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又这么会吆喝，卖菜时还大方，几毛的零头随口就免了，这在别的摊贩那里要掰扯半天的，这就让大妈阿姨们很是高兴，批发的菜，不到九点就卖光了。盘点了一下，没赚多少，但也没赔，吴菲菲跟骆英凡都很高兴。

　　接着，刘雨婷派来摄制组摄制吴菲菲的卖菜生活。吴菲菲在镜头前非常自如，很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录制选秀节目时，骆英凡交代她，回答评委的问题一定要真诚，不要虚伪，比如评委问“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回答“为了艺术”就虚伪了，真诚地回答“为了证明自己不仅仅会卖菜”，就容易打动观众……

　　第二期节目开播后，“卖菜妹妹”精准的唱腔一下子震惊了观众。节目在龙城卫视上播出，不仅收视率不错，而且借助网络播出平台，“卖菜妹妹”在全国也有了名头。刘雨婷召开策划组会议，对骆英凡的工作给予肯定，同时对“编故事”这种炒作方法给予赞赏，节目组决定马上再招聘两名故事高手。而吴菲菲是节目组推出的第一个有话题性的人物，下面要再接再厉，推出更劲爆的话题。

　　可是，什么话题才更劲爆呢？骆英凡认为吴菲菲在“卖菜妹妹”上已经可以享受很多资源了，再往下发展，还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吴菲菲成了小名人后，菜场的生意更好了。为了不穿帮，吴菲菲再累也得撑在那里。为了让一切看起来更真切，骆英凡把自己爸妈从农村接来，谎称是吴菲菲父母，他们俩肯吃苦，又听说是支持儿子工作，所以非常卖力，吴菲菲只是在那里站站不用动手了。

　　爸妈问骆英凡女友的事，廖美莹收拾东西离开后，骆英凡连打电话询问的勇气都没有。他支支吾吾地说，这个，我们已经分手了……

　　爸爸呆了一下，妈妈则说，我跟你爸猜到了，也是，在咱们村里，初中没毕业的丫头出嫁还要求对方有二层小楼呢，你连个房子都没有，要求人家跟你也不现实。

　　当务之急，是买房子。说起房子，骆英凡就头大。但爸爸却一点也不害怕，他有他的想法：咱市中心买不起，就买郊区。咱付不起全款，就贷款，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骆英凡苦笑着说：“买郊区也买不起，按揭首付呢？你说的想法我都考虑过了……”

　　“胡说八道！”爸爸有些生气了，“你考虑过什么了？郊区的咋就买不起了？咱现在卖菜的地方，房价七千多，我还问过售楼的女孩了，各种优惠下来，也就六千多点。咱不买大的，买个七八十平方的，也就五十万左右，首付十五万，其余的贷款，每月还三千块钱，你还不起？如果这你都负担不起，那就赶紧滚回去吧，别赖在上海了！”

　　骆英凡没有想到，爸妈在卖菜之余，还研究起了房市。老爸的理论非常简单，买不起市中心买郊区，买不起郊区就买郊区的郊区。骆英凡想起按揭就头大，老爸则说，借钱的都不害怕你还不起，你自己害怕个啥？你这一辈子就到这儿了？

　　骆英凡只好交底，他工作以来没有什么积蓄。目前的工作还算好，多少攒了一万多块钱，但离首付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老爸拿出了存折，上面有五万块钱。“剩下的钱，我们慢慢挣。”老爸很有信心，老妈同样信心十足，骆英凡非常奇怪，很多硕士博士都对上海房价颇为惧怕，怎么两个老农民信心爆棚？

　　老爸开心地说：“没想到，在上海卖菜这么赚钱！上海果然是上海啊！”

　　吴菲菲已经做了甩手掌柜，所有的收益吴菲菲都不过问，晚上爸妈一算账，一天居然能净赚六七百块，一个月下来就是将近两万块啊。

　　骆英凡一怔，吴菲菲把几万的摊位这么大方地送给自己爸妈，未免也太视金钱如粪土了。他打电话致谢，吴菲菲哈哈笑着说：“反正摊位费是公司出的，批发菜的是你，卖菜的是叔叔阿姨，横竖跟我没啥关系。你只要好好为我策划故事就好了，对了，现在《超级最强音》也推出了个卖菜妹妹，我下面是不是该转型了？”

　　刘雨婷也打来电话，询问下一步的故事该怎样编。骆英凡昨天已经知道《超级最强音》复制“卖菜妹妹”的事情了，刘雨婷打算起诉他们，打电话过去，对方制片人非常兴奋：“好啊，就等你们告我们！我们这个节目目前没折腾出啥动静，没准你们告我们一下子，我们就火了呢。所以，你们一定要来告我们，这是件双赢的事。现在《中国好声音》第二季已经开播了，浙江卫视，东方卫视，湖南卫视，安徽卫视……这些台的选秀节目咱两家都竞争不过，咱就来个弯道超越，炒点花边新闻什么的……”

　　刘雨婷虽然也是业界人士，见多了没皮没脸的人，但这种无底线的人还是让她吃惊不已。不过，情况确实如对方所说，打官司双方都有利，那么刘雨婷就打官司。关于吴菲菲的故事设定，就得继续沿着“卖菜妹妹”的路子进行下去。

　　骆英凡在灯下思考接下来的故事。剧情起伏跌宕是必需的，吴菲菲的故事怎样起伏跌宕从而出现新的炒作点呢？

　　苦苦思考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廖美莹的号。他又是惊喜又是忐忑地接了，廖美莹声音微弱地问：“看你微博了，叔叔阿姨来上海了吗？”

　　他除了“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欠她的太多，本来许诺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但现在他什么豪言壮语都说不出口。廖美莹问他近来如何，工作怎样，他说自己在电视台工作，廖美莹很意外：“你怎么跑到电视台了？做什么？”

　　骆英凡说：“剧情策划，反正还是写故事。”

　　廖美莹说：“喔，找着工作就好。嗯，我明天去看看叔叔阿姨，可以吗？”

　　骆英凡说：“当然可以啊，非常欢迎。”

　　这个电话，让骆英凡心里温暖得很。到底，六年的感情不是随便就能放下的。打开电视，专门看《超级最强音》，他们那个“卖菜妹妹”的选手一看就矫揉造作，抹着厚厚的妆粉卖菜，网上有人调侃，这个妹子不应该卖菜，而应该卖面粉。现在，有人爆料她在夜总会里吸白粉，还有人爆料她是同性恋，网上有她和一个女生热吻的火爆照片，这应该是《超级最强音》对她的继续炒作，利用这些新闻保持她的热度。

　　这虽然是很下作的炒作手法，但负面新闻也能让人很红，就像干露露母女，极尽无底线之事，但居然也有商家找她们代言了。刘雨婷在微博上给骆英凡发来私信，建议他考虑以同性恋的角色为吴菲菲编一个故事。故事可以唯美感人，最好编一个她的同性爱人死亡的悲情故事，这样既能博出位还能够引起同情……

　　刘雨婷心急如焚，对方无底线炒作，令李鬼变李逵，吴菲菲“卖菜妹妹”的名头快被对方抢去了。她看到网上喜欢炒作同性恋，便想在这里取得突破。骆英凡心里不愿意这样做，可是，像吴菲菲这样的选秀明星，没新闻就是死。对于节目组来说，选手没新闻等于没人关注。如果骆英凡不做，自有别人做。

　　骆英凡在灯下为吴菲菲编了一个故事。吴菲菲中学时看到一个班里一个女生被调皮的男孩子欺负，她挺身而出，保护这个女生。后来，她们两个形影不离，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吴菲菲后来发现，很多男孩子在追这个女生，原来他们欺负她只是爱的另一种表达而已，但是女生对那些男孩子毫无兴趣。后来，吴菲菲有一天忽然收到一个男孩子的情书，她自己欣喜不已，那个女生则很生气，连续好几天不理她，吴菲菲这才发现，这个女生对自己有着超越闺蜜的情感……

　　编到这里，骆英凡编不下去了。再往下，就是两个人如何如何感情好，彼此付出，然后女孩遭遇车祸，吴菲菲陷入了长达几年的痛苦之中，至今仍然没有走出阴影……

　　这要真炒成功了，吴菲菲以后怎么办？

　　四、面包还是正义？

　　第二天一大早，刘雨婷打电话来询问新的故事怎样了，吴菲菲晋级十六强是没问题了，关键是晋级八强这一关，没有好故事炒作成焦点，她是无法晋级的。同时，刘雨婷又交给他一个新任务，为另一个选手编故事。

　　骆英凡敏感地问：“男的女的？”

　　刘雨婷笑着问：“有区别吗？”

　　骆英凡笑笑说：“希望是个男的吧，换换角色，我以前编游戏角色，男性角色多一些，我手里有十几个角色可供挑选，侠客，剑士，盲侠……”

　　刘雨婷忽然哈哈大笑，笑得骆英凡莫名其妙，笑过之后，刘雨婷说：“这个男孩子吧，声音是不错的，长相比较甜美，跟贾宝玉似的，昨天化妆师尝试着给他化了下女妆，天啊，惊为天人，跟泰国人妖似的艳丽，因此我觉得吧，把他设定成‘伪娘’比较合适……”

　　用“伪娘”来炒作，这是一条很好的思路，但却不是骆英凡想要的思路。骆英凡最讨厌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了，他更愿意看到男孩子阳刚勇敢，女孩子轻柔婉约。

　　然而，这毕竟是工作，上司吩咐下来，他就得给这个“伪娘”编一个合理的故事以供炒作。

　　正在苦恼着，廖美莹来了。

　　她比以前更漂亮了，骆英凡问她近况，她说，换了个公司，薪水比以前提高了一些。她说：“那天从你那里离开，不是因为我对你太失望，而是我对我们那时的处境太失望，我在那个屋子里呆一秒钟都是痛苦，让你看到我的痛苦，你会难过；可是我藏着憋着，我自己难过，没办法，我只有离开。又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所以也没打电话……”

　　骆英凡说：“我理解，我理解，我那时，唉……”

　　廖美莹说：“离开你后，我没有交男朋友。”

　　骆英凡抬起头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廖美莹又说：“在我心里，我从来没对你放弃过。我坚信我当年爱过的那个男孩，是很有能力的人，那么多没多少文化的人都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我们又有什么不可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决定回来找你。”

　　骆英凡只能以感动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了。现在像廖美莹这样的女孩实在太少见了，她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买房子，原来还曾商量过结婚后租个更大的房子，自己受伤了离开，伤愈后还回来。她不是那么漂亮，但也不难看，收拾一下出门，清清爽爽的一个年轻姑娘，随便找一个，都能找到一个比骆英凡条件好的男孩……

　　骆英凡发誓，要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他决定了：编。

　　面包是最重要的，什么“伪娘”“同性恋”，哪怕是魔鬼，他也要编。

　　廖美莹要去菜场看叔叔阿姨，骆英凡就带着她去了，反正他这份工作也不用坐班。路上，吴菲菲打来电话，询问下一步计划，骆英凡就将“同性恋”的故事计划跟她讲了，吴菲菲听了，默然不语，骆英凡解释说：“这是刘总想的，她觉得用这个炒作比较好……”

　　吴菲菲幽幽地回答：“是哦，不炒作怎么出名……”

　　骆英凡顿了一下，又说：“那，我将这个故事上报给刘总了……”

　　“嗯，”吴菲菲答道，“英凡哥，你说我都跑这么远了，不能在最后关头倒下，对不对？”

　　骆英凡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于吴菲菲，他刚接触时抱有戒心，现在则拿她当小妹妹一样看待。他最后说：“怎么说呢？我也说不好，反正你已经对未来规划好了……”

　　吴菲菲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旁边廖美莹都听见了，说：“看来，她对同性恋角色的设定很不情愿，也是，一个俏模俏样的小姑娘，才刚刚二十多，前面有多少美好在等着，忽然被设定为这个了。”

　　吴菲菲大概听到了廖美莹的话，本来就很纠结的她把电话挂了。

　　到了菜场，老人看到廖美莹来了，不禁欢天喜地。吴菲菲到现在还没出现，廖美莹就临时充当了她的角色，做起了“卖菜妹妹”。说起吴菲菲，爸爸说：“她要真是我女儿，我不让她参加这个选秀。要真选秀，就要参加那种正经的，不能胡来。”

　　廖美莹跟爸妈说：“英凡还要给一个男孩子以‘伪娘’做角色编故事呢——其实我觉得，这个工作虽然待遇挺好，但英凡若真不喜欢，不必勉强做，可以做其他的！”

　　爸妈欣然同意。骆英凡苦笑：做什么呢？现在的摊位也是通过这个工作得来的啊。

　　这个菜摊给骆家带来了生机，一家人对吴菲菲都非常感激，爸妈坚决要求骆英凡为吴菲菲编一个两全其美的故事，既能让她红，而且还不能让她不情愿，要不然，这个工作就别干了。

　　两全齐美？这怎么可能！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骆英凡还真想出来了。

　　五、超级故事

　　周末的菜场，爸妈在备菜称菜，廖美莹则在案前算账，骆英凡看着他们三个人，内心满是温情。他心中快速勾勒了一个新的剧情，这时，刘雨婷打来电话，着急地说：“英凡，快，到华英医院来，吴菲菲自杀了！”

　　啊？骆英凡吃了一惊，扔下东西就往华英医院跑。

　　吴菲菲割腕自杀，所幸性命并无大碍。

　　走廊里，刘雨婷阴沉着脸，对匆匆而来的骆英凡发了一通脾气，埋怨他过早地将炒作计划告知了吴菲菲。骆英凡一声不吭，刘雨婷发完火，忽然颓丧地坐在长椅上，说：“公司背水一战，我压力太大了，这个节目弄不好，公司就要倒闭……”

　　骆英凡坐在她身边说：“真没想到，吴菲菲这样的姑娘，居然会自杀！”

　　是啊，吴菲菲这样的物质女孩，爱名包爱美衣，身上行头一两万，热衷住五星级酒店，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想不开？

　　在病房里，吴菲菲后悔了，她跟刘雨婷哼哼说：“刘总，别怪我……我那时真的是万念俱灰，感觉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想出名，可是以这种方式出名又有什么意思……”

　　为了出名搞得自己成了卖菜妹妹，不敢回家看自己父母，见面搞得地下工作般。如果成了同性恋，即便出名了又有什么意思。她现在已经萌生退意了，在死神面前走一遭，对这件事看得更透了。

　　刘雨婷一听着急了，拼命劝吴菲菲别放弃。她现在是节目的话题人物，如果吴菲菲放弃了，那《超级好声音》就死定了，公司投入的几千万也打水漂了。

　　“菲菲，公司虽然收了你们选手一些钱，但是公司投入更大。请的四个导师，最贵的是六百万，最便宜的也要三百万。光导师支出就有两千万，再加上其他一些支出，公司现在已经差不多投入三千万了，目前广告商前期投入只有一千万，两千万的窟窿还在等着广告商填呢。”

　　吴菲菲是目前《超级好声音》最知名的选手，她中途退出，会给这个节目带来致命打击，广告商后期肯定不会再给钱了，那刘雨婷也该跳楼了！

　　骆英凡忽然说：“雨婷姐，你对我有知遇之恩；吴菲菲，你对我有援手之恩。两个恩人，我已经想好了一个方案，愿不愿意听我的新故事？”

　　吴菲菲和刘雨婷都看向了他。

　　在病房里，骆英凡平静地讲完了新故事，两人都沉默了。半晌，吴菲菲说：“这个好，我喜欢。”

　　刘雨婷忽然眉开眼笑，说：“我就知道，找你是没错的。这个故事炒作的空间更大……”

　　两天后，媒体上忽然爆出《超级好声音》著名选手“卖菜妹妹”寻找亲生父母的新闻，卖菜妹妹跟记者们透露，她参加选秀出名后，在菜场卖菜的爸妈忽然告诉她，他们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当年，他们在龙城走亲戚，在公园的长椅上，他们看到了嗷嗷哭叫的小菲菲，他们将她抱回家，含辛茹苦地拉扯大。如今，小菲菲长成了大姑娘，而且这么有出息，他们觉得，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吴菲菲流着泪对记者说：“养父养母是世界上最无私的人，他们希望我跟亲生父母团聚，当年亲生父母遗弃了我，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养父养母说，他们后来打听了亲生父母的消息，但苦于消息闭塞，如今我出名了，全国的观众都能在《超级好声音》里看到我，如果我亲生父母也在观众群中，那……”

　　之后，《超级好声音》的热线电话便被打爆了，各种各样的认亲电话纷至沓来，有很多人以前根本没有听说过《超级好声音》，看到这个新闻后特意去找了看，《超级好声音》知名度大增，在第三期还没播出的情况下，有几家重量级广告商已经出钱购买了广告冠名，刘雨婷公司的资金压力大减。

　　这个故事的妙处在于，可以炒作很长时间，因为认亲过程中会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件件地炒，能炒小半年。半年后，火候差不多时，再让亲生父母出现，大团圆的场面一定会感动很多人。

　　吴菲菲的“养父养母”表现出的大爱让很多人感动，骆英凡爸妈的菜场生意更好了，他们居然很快积攒了十万块钱，准备在另一家菜场开摊，跟菜场管理员谈的时候，对方哈哈大笑说：“你们是明星菜贩，你们能来我们这里，我们求之不得，可以为我们菜场增加知名度啊，进场费我们免收，摊位给你们最好的位置……”

　　骆英凡的价值被公司充分发现，刘雨婷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为那个“伪娘”选手编一个好故事出来。骆英凡跟这个男生谈话，谈理想谈人生，当谈到成长经历时，男生说，他小时候是打架大王，别的小孩父母总是严格约束孩子打架，而他的爸爸则鼓励他打架。

　　骆英凡非常惊奇，这样的爸爸可不多见啊。

　　男生说：“因为我那时胆小，爸爸为了培养我的英武之气，就说，有人欺负你，你就用拳头教训他，医药费我出。”

　　骆英凡听出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殷切期望，尽管方式方法不对。他没想到，父亲希望儿子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儿子现在却以“伪娘”形象示人。男生笑着说：“没办法，流行这个嘛，不走点旁门左道怎么能出名？”

　　跟吴菲菲不同，这个男生对公司给他的“伪娘”定位非常支持，他说：“只要能出名，伪娘怕啥？李玉刚不也扮女人嘛。”

　　骆英凡解释：“人家那是反串，跟‘伪娘’不一样。”

　　男生无所谓地说：“都一样，都是为了出名。”

　　这个故事，骆英凡不想做。他不敢想象，当男生的父亲看到电视里儿子“伪娘”打扮捏着嗓子说话时的反应……

　　六、离开选秀场

　　一时间，骆英凡成为圈内知名的“故事策划人”，许多选秀节目以年薪几十万聘请他，刘雨婷非常紧张，连续给骆英凡涨了三次薪水，骆英凡现在差不多月入三万块，在上海也算是不错的薪水了，但谁也没想到，这时骆英凡却选择了离开。

　　刘雨婷跟他长谈了一次，如果是因为钱的事，好商量。

　　但骆英凡一句话让刘雨婷释然了，他说：“刘总，我离开之后，不会再踏足这个行业。”

　　虽然吴菲菲和另外几个选手的炒作非常成功，但“编故事”本质上还是有欺骗观众的成分在内。在家人的支持下，他辞职了，回家帮父母卖菜，他开始研究城市电商卖菜的路子，为繁忙的白领们提供送菜服务。他依然没有买房，虽然首付已经有了，但廖美莹支持他拿房款创业。

　　吴菲菲出名后接了一些广告，这天她路过菜场时就顺道看望骆英凡夫妻俩，谈及电视上渐渐火爆的那个“伪娘”男生，吴菲菲撇嘴说：“他老爸知道后，居然在网上宣布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不过这个新闻一出，他更火了，估计是父子联手炒作吧。”

　　骆英凡身子一震：不会，那个父亲绝不是炒作。

　　自己一个电话，父亲立刻抛下家乡的一切来上海帮衬自己，那个“伪娘”的父亲对孩子倾注的爱绝对不亚于自己的父亲，正因考虑到这一点，骆英凡才不愿意为他编故事，可是这事情他不做，自有别人做。选秀场上笙歌艳舞，选手们在煽情在搞笑在搞怪，却无人在意那个与爱子断绝关系的悲情声明。

　　这个新闻非常突然，很多人对那个父亲不理解，觉得反应太激烈了，“伪娘”是个多么时髦的行业啊，老人家怎么就想不开呢？后来大家下结论：肯定是炒作。

　　吴菲菲刚要告辞，几个人来找骆英凡了。吴菲菲惊喜地说：“啊呀，是张导啊！”

　　张导是一个名牌选秀节目的导演，他来找骆英凡加盟，为他开五十万的年薪，张导说，他知道骆英凡的操守，但应该说明的是，其实选秀节目选出了很多有实力的草根，是很多草根人群实现自我的一个重要途径，借助一下“炒作”，也无可厚非，所以劝骆英凡不必顾虑太多……

　　张导说的也是实情，吴菲菲在一旁叫道：“哥哥，还犹豫什么啊，张导可是圈内的名导，你跟他混几年，没准自己也成腕儿了，到时候嫂子也参加个选秀什么的，多好啊……”

　　本来还有点犹豫的骆英凡叫道，“我决定了，真的以后再也不踏足这个圈了。张导，会编故事的人很多，另请高明吧！感谢你的赏识……”

　　张导摇着头走了，廖美莹跟骆英凡对望一眼，会心地一笑。

　　这一切被吴菲菲看在眼里，做个草根拥有平凡的小幸福，也很美好。这一刻，她理解了骆英凡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