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一地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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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朋友芬对我讲了件至今仍让她后悔的事。

　　芬在煤矿从事拣矸工作，就是负责把从井下通过皮带线运输上来的，混在煤中的矸石快速挑拣出来。这项工作又累又脏，是煤矿女工中最辛苦的工种。

　　她的工作地点有部电话，直通井下工作现场。有天她上8点班，正在紧紧张张地忙碌，电话忽然响了。芬去接，话筒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姑娘，今天天气咋样？有太阳没？”

　　芬觉着这样的问话简直莫名其妙，虽然她抬头就能看见窗外明媚的蓝天，但心情正烦燥的她还是不耐烦地大声说：“不知道！”然后“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再回味刚才那人的问询，芬开始为自己的言行后悔。那人也许是常年上8点班的老矿工，每天天不亮，他就下到几百米地下，上来时又是夜幕降临，哪有看见太阳的机会？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特别想了解天气情况；又或许今天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天气晴好与否至关重要。想到自己那么冷漠，一句冰冷的话，就那么生硬地回绝了他的一点小小请求，芬心里很是愧疚。

　　从那以后，她一直盼望他的电话。她想，下次，她一定会耐心地告诉他阳光的味道。但他再也没有打来电话。

　　二

　　到外地出差，在尘土飞扬的异乡街头，我搭上一辆出租车，与司机讲好价钱，到县城五元钱。这时，又有一带孩子的中年妇女上来，坐在车门口。还有位置没有坐满，那个50多岁，面容黝黑，身材微胖的司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大着嗓门，招徕生意。

　　周围其他出租车满员后纷纷扬长而去，胖司机失落地走到车前，直埋怨那个和我同车的女子，不该坐在门口挡住空位，让别人误以为车已满了。

　　我嫌恶地听着他的嘟囔，心想，怎么这样迁怨于人。

　　正说话间，来了三个乘客，那女子抱孩子坐她怀里，腾出了位置。胖司机和新来的乘客说着什么，我没有听清，只觉着这司机真是斤斤计较。

　　车到了目的地，我最后一个下，付了钱，刚走两步，就听见胖司机在后边大声喊，我回头说，钱给够你了啊。

　　他笑了，拿出一元纸币递给我说，刚才跟他们说好价了，每人四元，诺，退你一元，不能让你吃亏。

　　我有些发愣，这还是刚才那个锱铢必较，满腹牢骚的人吗？

　　那句“不能让你吃亏”，让我改变了对他的看法，竟觉出他有几许亲切来。

　　三

　　她在单位负责发放办公用品，我和她的相识就缘于我每月去领物品。几年下来，经常见面，渐渐地就熟了。

　　记得她当时说我，你和别人领东西不一样。我听过之后，也只是一笑。我想她说的大概指我总是规规矩矩地按人数实领，从不在她那儿讨些公家的便宜。

　　其实那时想多拿些办公用品真的很简单。小小的仓库只她一人保管，当她拿着单子去里面取物品的时候，站在柜台前的我们只要一伸手就可以顺走不少文具，还有我们的办公人数时常会有变动，多写些数量，她也不会知道。

　　但我从没有这样做过。

　　后来，我调到外单位工作。临走，因为要向她交还一些办公物品，我又见到了她。

　　她望着我，白皙的瘦削的脸上有种很可惜的表情。她感叹说：“这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我心中满溢着如海洋一般的温暖，同时又哭笑不得，这话好像形容辞世的人多些吧。但此时，听见她这样评价，我还是非常感动！

　　如今好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甚至忘了她的名字，可她的容貌在我脑中还一直是那样清晰，她说过的那句让我感动的话，她当时的表情仍印在心间。

　　那句话我珍藏了好多年，每次想起，犹如清风拂面，莲花照水，给我深深的温暖、感动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