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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人是一所学校
那个没被吓退的女孩成了妻子
1977年,28岁的梁晓声从复旦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北京电影制片厂文学部,成为这里最年轻的编辑。很快,热心的师长们和阿姨们就张罗着给这位斯斯文文的名牌大学生介绍个好姑娘。
但是,现实不容乐观。刚刚毕业的他毫无积蓄,每月49元工资,要给父母寄20元,剩下的29元维持生活,平均一天不到1元钱。再说,结婚之前总得先行恋爱,恋爱就需要一些额外的消费,请对象吃一顿饭,那一个月肯定就得借钱度日。
1981年7月的一天,领导又给他介绍了一个叫焦丹的姑娘。
第一次相见,梁晓声对面前这个剪短发的、大眼睛的女孩儿充满了好感。但是他十分诚恳地向她坦诚了自己的家境:他是一个怎样的穷光蛋,身体多么不好,有胃病、肝病,早期心脏病等等。不但要赡养父母,还要给疯大哥治病,还要供弟弟妹妹们上学。
没想到,这个叫焦丹的女孩不仅没有被吓跑,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良久,她睁着满是泪花的大眼睛,望着他说:“真的没有想到,瘦弱的你,肩上竟有这么重的担子,这就更需要一个人爱护你了……”
从那以后,梁晓声的单身宿舍里,隔三岔五就能见到焦丹的身影。有次她又来,梁晓声去食堂打饭,回到宿舍发现,他压在书桌玻璃板下的几位女知青战友、女同学的照片,一张都不见了。梁晓声低头一看,纸篓里多了些“处理”的碎片。一脸天真的焦丹坦然地吃着饺子。
虽然梁晓声对善良的焦丹充满好感,但是他却不忍心拖累她。于是,他认真地对焦丹说道:“婚姻大事,你还是最好考虑一下吧。”
“我是经过认真考虑的。”焦丹认真地说道。
马上到了年底。一天晚上焦丹问梁晓声:“你的棉花票呢?”“怎么,你家需要?”梁晓声翻出来全给了她。
焦丹说:“得买新被子啦。”
梁晓声纳闷地问:“买新被子做什么呢?我的还能盖几年呢。”
焦丹指他的脑袋说:“结婚后就盖你那床旧被呀?再不讲究,也该做两床新被吧?”
“你真的要嫁给我?许多人觉得我穷。”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嫁给你呢。你想想,我若不嫁给你,你一辈子讨不上老婆,不成了社会问题么?”焦丹笑盈盈地回答。
梁晓声瞪着她一时发愣。他暗想—梁晓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样的好姑娘不要,你还想要什么样的媳妇?
于是,相识10个月后他们结婚了,梁晓声陪他的新娘拎着大包小包乘公共汽车来到了他们的新房—梁晓声那间11平方米的单身宿舍。
好女人使人向上
筒子楼中走出平民作家
出身贫寒的梁晓声,对于豪奢有本能的反感,所以他们的家是一个俭约的家,一日三餐一向强调快、简、淡。
而家庭条件较优越的焦丹,还是希望家里多一些情调和讲究的。看到心爱的人为了创作日益消瘦下去,焦丹变着花样做饭想为梁晓声增加营养。
一天,焦丹正叮叮当当在楼道里和屋中忙个不停。正忙于创作中的梁晓声却坐不住了:“一顿饭而已,你每天弄这么复杂做什么?吵得我都写不下去了。”
本是一番好意反而遭到了抱怨,焦丹满脸委屈地抽泣起来:“我只是想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看到满脸委屈的妻子,梁晓声连忙道歉:“对不起,写作的时候,有一点响动我都会心烦意乱。”
焦丹听了,忙抹去眼角的泪水说:“我以后尽量小声些吧。”
这一年,梁晓声的成名作《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发表了,并获得了全国最佳短篇小说奖。
结婚一年后,焦丹生下了他们的儿子梁爽。为了不吵到梁晓声,焦丹经常对着还不懂事的儿子说:“爸爸正在写作,你要乖乖听话,不要吵到爸爸。”
看到妻儿轻手轻脚的样子,梁晓声心里感到十分愧疚。没想到焦丹却反过来安慰他:“想报答我们,就赶快写出好的作品来。等哪天你成名了,也让我们沾沾光。”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1984年,梁晓声的作品《今夜有暴风雪》获得了全国最佳中篇小说奖,这一年他的另一篇作品《父亲》同时拔取了短篇小说奖的头筹。
1984年,梁晓声与焦丹转移到了同一幢筒子楼的一间14平方米的住室里。成名后的梁晓声更加忙碌了,经常几天不能回家。
一次,一个外国记者找到梁晓声家的筒子楼里时,发高烧的焦丹一边忍受着病痛,一边照顾年幼的儿子,这位记者大为心疼,将家里的情形告诉了他。梁晓声赶快跑回家,不停咳嗽的焦丹正细心地为儿子涂抹着被蚊子叮起的包。
愧疚的梁晓声笨手笨脚地为焦丹做了一碗面条。焦丹幸福地挑了几根放到嘴里,然后乐呵呵地对梁晓声说:“这可是这几年来我第一次吃你做的饭。”
听了妻子的这句话,梁晓声更加愧疚:自从与妻子结婚后,为了支持自己的创作,妻子不但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而且连自己父母兄妹的事都包揽了。父母来北京了,是焦丹领着他们出去逛;北大荒的朋友来了,也是焦丹忙着招待;有人求他办点事,也是焦丹领着他们跑前跑后。
1988年,梁晓声完成了长篇小说《雪城》,念及多年来妻子对自己的付出,他在书中借男主人公给他女友写的一封情书表达了自己对妻子焦丹深深的感激:“好女人是一所学校。一个好男人通过一个好女人走向世界……好女人使人向上。男人很疲惫,男人很迷惘,男人很痛苦,男人很狂躁;而好女人更温和,好女人更冷静,好女人更有耐心,好女人最肯牺牲。好女人暖化了男人,同时又弥补了男人的不完整和幼稚,于是男人就像一个真正的男人走向世界。”
虽然梁晓声写出了一系列脍炙人口的作品,收入比以前大大提高,但是他要养活的是活生生一个大家。他的稿费有一半要寄回家周济弟弟妹妹们,自己一家三口住在那间只有13平方米的筒子楼里。对此,焦丹毫无怨言。
有一次焦丹上楼去收邻居们的电费,回来后非常吃惊地对梁晓声说:“不知什么时候,全楼各家都装修过了,看起来好阔气,就显咱家寒酸落伍了。”但随即,焦丹又十分体谅地对梁晓声说:“我不怪你,我知道你肩膀上的责任。”
好女人最肯牺牲
人间大爱伴夫走向高远
1998年,梁晓声用积攒了十几年的30多万元在西三旗的金达园买了一套四室一厅的住房,看到妻子和儿子兴奋地在正在装修的屋子里转来转去,梁晓声心中略感安慰。
1999年,梁晓声的母亲去世之后,为了更好地照顾患精神病的大哥,“五一”节前夕,商量过后,梁晓声夫妇把大哥从哈尔滨接到了自己刚买的西三旗的房子里,而他们一家三口又搬回原先的筒子楼里。两年后,梁晓声夫妇才在离单位近的地方又买了一所住房。
30多年的写作生涯,损害了梁晓声的身体健康。他的颈椎病一直很严重,每天都需要敷药治疗。2002年,在妻子的建议下,梁晓声决定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决定去北京语言大学从事教学工作。焦丹本想着,进入大学之后,梁晓声可以放下大部分的创作,但是后来焦丹明白,对于一个写了20多年字的人,创作简直就像吃饭一样,这个愿望肯定是不可能实现的。于是,焦丹每天都细心地记下梁晓声需要吃药治疗的时间,还定期地强制梁晓声去医院检查。
妻子真诚的爱,使梁晓声内心常常产生无限的感动、感激和感怀。于是后期他的作品开始探讨现实与人性,相继完成了《浮城》、《伊人·伊人》、《政协委员》等书稿。
不写作的时候,梁晓声惟一的休闲活动就是做家务,他总是一遍一遍地将家里的窗户、桌子、椅子、电视擦得一尘不染。焦丹见了总是十分体贴地说:“这些事我做就行了,不用你动手。”梁晓声则十分愧疚地说:“我除了手中的那支笔,能做的也只有扫扫地、擦擦桌子这些事了。这么多年来,你为我分担了那么多事,我能为你做的,却只有这些。”
2009年9月,梁晓声迎来他60周岁的生日,也到达“退休的法定年龄”,他期望着能早日实现自己多次在书中描绘的“退休后的梦想”:住到郊外去,买几间红砖房,整理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农家院落,抬头可望山,出门即临河,他与妻子焦丹恬静地坐在屋前,闲看云起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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