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感悟

标题: 真假兄弟锁 [打印本页]

作者: tongzhuan365    时间: 2018-7-14 20:33
标题: 真假兄弟锁
  一、有恃无恐郜成作恶多端

  故事发生在大明洪武年间。

  长江之北太平府最繁华的紫石大街上,有一处飞檐耸脊、门楼高大的府第,府主人乃是赫赫有名的忠继侯花炜,他可是明太祖朱元璋开国时亲封的第一位侯爷。由于花炜年龄幼小,府中实权多年来一直掌握在他的舅舅、花府总管郜成手中。这郜成领着一帮恶仆在太平府城内开设银号粮行,强买强卖,鱼肉百姓,可历任太平知府却对花府和郜成敬而远之,甚至南直隶布政使也奈何他不得。

  要问官府为何对郜成如此畏怯,不为别的,只因为花府内建有一座藏锁楼,楼上供奉着一把非同寻常的兄弟锁。

  何谓兄弟锁?乃是异姓之人在结拜为兄弟时,特让锁匠打制的外观相同、内里锁芯也完全相同的铜锁,其寓意自然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而唯一一把钥匙,则由结拜大哥掌握。花府珍藏的,就是花炜的父亲花云当年与朱元璋结义时的兄弟锁。想当年朱元璋未发迹时闯荡江湖,与怀远人汤和、定远人花云最称莫逆,三人撮土焚香,义结金兰,打制了三把锁面上雕有鲜桃图案的兄弟锁,蕴含仿效三国时的刘关张桃园结义之意。兄弟三人各持一把,因朱元璋年长,那把开锁的单拐钥匙自然由他保管。结拜以后,兄弟三人每次分手后再相聚时,总要南朱元璋亲手打开这三把兄弟锁,以示三兄弟手足俱全。

  时逢元朝末年,天下大乱,三人投入红巾军郭子兴部,出生入死,同甘共苦,渐渐兵强马壮。郭子兴死后,朱元璋成了这支红巾军的头领。其有一统天下之心,以刘备自居,将武艺高强、深沉多谋的汤和视之为关羽;而虎背熊腰、面黑如漆被人称之为“黑将军”的花云则因勇敢善战,被他视之为张飞。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朱元璋率部渡江占据金陵称帝这一年,因北方元军的大举反攻,坚守江北太平府的花云血战月余,不幸城陷战死。朱元璋闻知,大为悲恸,亲自带兵收复太平,终于找到避难乡间的花云妻子郜氏、郜氏之兄郜成和年仅三个月大的花云遗子花炜÷感念之下,朱元璋当即封花炜为忠继侯,并亲颁免死金券——须知功大如徐达、常遇春之辈,后来尚只得到免死一次的铁券——这免死金券意味着以后无论花炜犯下多大罪、多少次罪,都可以免死不问!因此,天下太平后,郜成便替外甥在府中盖起这么一座美轮美奂的藏锁楼,将花家这把传家的兄弟锁连同皇上赐予的免死金券供奉起来,拉大旗作虎皮,从此在太平府肆意胡作非为!

  洪武二十四年,郜成一伙的所作所为终于由锦衣卫传到了朱元璋耳朵里。朱元璋勃然大怒。与此同时,多年来一直锁在他心中的疑惑也被勾了起来……

  二、告御状新科进士受大任

  锦衣卫密报未几日,恰逢春闱大比。揭榜后,众新科进士鱼贯而入太和殿,向皇上谢恩。礼毕,进士们正要退下殿,忽有一个年轻进士手举状纸,匍匐在地,高呼:“万岁,小臣有状要告!”原来,这新科进士借晋见皇帝之机告御状来了。

  朱元璋忙命太监将这进士的状纸呈上来,接过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这进士状告的不是别人,正是忠继侯花炜的舅舅郜成!状巾所列举的郜成罪恶,与几天前锦衣卫的密报无二,再看落款具名,乃是太平人陆天赐。朱元璋心中一动,降旨独将陆天赐留下,到后殿单独召见。

  陆天赐诚惶诚恐地随司礼太监梁太监来到后殿,向皇上大礼叩拜。朱元璋一见陆天赐状貌,不由义吃了一惊,只见这陆天赐身材魁梧,虎背熊腰,面黑如漆,丁点儿也不像个文人秀士,分明是个赳赳武夫!

  “你,你怎么生得如此之黑?”朱元璋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陆天赐一愣,但很快答道:“禀皇上,小臣出身渔家,自幼水里钻,日头晒,因此长就了一身黑皮肤。”

  朱元璋不觉大笑道:“原来如此,你倒使朕想起一个人来。”随即脸一板道:“你只状告郜成,为何不告那忠继侯花炜?”

  陆天赐从容道:“花炜年纪虽轻,却循规蹈矩,听说他每日呆在府中,同母亲花老夫人郜氏一起吃斋念佛……”

  朱元璋突然打断陆天赐的话,指着御座旁的一撂奏折,语气变得很严厉地道:“你所说好像不对吧?朕接到不少官员的报告,都说是那花炜恃强凌弱,无恶不作!”陆天赐一惊,抬头一看皇上目光如炬,灼灼逼人,但他还是定下心神,实话实答:“恕小臣直言,花炜确实不曾做出什么恶事。是他的舅父郜成打着花炜的名义,仗着花府中的兄弟锁和皇上当年御赐的金券干尽欺压百姓之事。小臣临来京城应试时,家乡父老牵着小臣的衣角,相送几十里,一再叮嘱小臣将他们的苦楚告知皇上!”

  朱元璋这才笑了:“你没有欺骗朕,是个为民请命的实诚君子,朕挺欣赏你——若是百官皆像你这样不畏权势,大明江山固若金汤矣!不过你打算让朕怎么做呢?”

  “请皇上收回花府的金券,依大明律治郜成一伙的罪,还太平府百姓一个真正的太平!”陆天赐脖子一拧道。

  朱元璋点点头:“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随又皱眉道,“可那金券岂能随便收回的?”朱元璋眯起眼睛,回忆起了往事……

  当年,太平府陷落之际,花云曾派一亲信冒死突围,向朱元璋告急。那亲信还告诉朱元璋,花云的妻子郜氏两个月前刚生下儿子,取名花炜,城陷前,花云让郜氏之兄郜成带着郜氏母子和侍女孙金英出逃,并将一把铜锁拴在花炜脖颈上,说将来可凭此锁与皇上相认。两个月后,朱元璋亲率大军收复太平府,张榜搜寻花云遗孤。不两天,朱元璋正在行营举行午宴,慰劳众将,侍卫通报郜氏母子和郜成前来晋见。朱元璋大喜,急传他们进来,只见郜氏怀抱襁褓中的婴孩,低头落泪,哽咽难语,倒是那郜成叩了个头,从容不迫地将自己带着妹子娘儿俩辗转出逃,以及侍女孙金英渡大清河时不幸落水身亡的经过说了一番。朱元璋一眼望见婴孩脖颈上挂着的那把铜锁,只见锁面上那只鲜桃格外醒目,不南悲从中来,嚎啕大哭:“正当讨平强寇、一统天下之际,天何丧朕手足?让朕以后恃仗何人?”随又接过婴孩,左右端详:“好黑的孩子,真我黑兄弟之种也!”

  言罢,朱元璋又掏出那把单拐钥匙,解下花炜脖颈上的兄弟锁,抖着手将钥匙伸进锁孔,左转右拧,可耶锁就是打不开!朱元璋不由疑惑地望着台下的郜氏兄妹,只见郜氏兄妹面面相觑,满脸惊慌之色,尤其是那郜成,额上冷汗直流。

  朱元璋眉头紧皱,正要诘问,这时汤和走上前,拱手道:“皇上今日见了花兄弟的妻儿,内心过于伤悲,义且酒醉手软,开不得锁,不妨明日再开吧。”朱元璋顺水推舟:“也罢,待朕明日酒醒再开此锁。”不曾想第二日因军情紧急,朱元璋率部连夜开拔,并不曾再检验花炜脖颈上的兄弟锁是真是假,而此后多年日理万机,早将此事忘到了爪哇国……

  朱元璋回过神来,感叹道:“如今事隔多年,朕也拿不准花炜脖子上那把兄弟锁到底是真还是假了!有心要派个钦差去花府开锁查验,可又怕选人不当受蒙骗。今天,朕总算找到了你这个最合适的人选,朕命你为钦差大臣,去花府的藏锁楼巾开锁,若查得花府那把兄弟锁为似,朕就要殿审,名正言顺地收回金券,并将郜成一伙一一正法!”朱元璋说完,命梁太监拿出了那把单拐钥匙,和两道空白诏书,让他跟随陆天赐同去太平府,见机行事。

  三、花府开锁郜成畏罪毙命

  陆天赐走马上任钦差大臣,回到太平府,来不及探望在大清河柳叶渡口打鱼为生、含辛茹苦供养自己读书的父亲陆二郎和母亲孙氏,便同梁太监和两个锦衣卫直奔花府。来到花府门口,梁太监甩脱灰色大襟,露出簇新的大红蟒衣,掏出一轴杏黄绸卷,展开来,竟是一方诏书。

  “啊,原来……是宫中的公公!”守门奴仆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直向佛堂奔去。不一时,手握木鱼、喃喃念佛的花老夫人领着儿子花炜和府中众人来到门前,恭恭敬敬叩拜陆天赐和梁太监。礼毕,陆天赐查点花府人数,恰恰少了郜成。

  “郜成何在?”陆天赐正色道。花老夫人浑身一震,两滴老泪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了下来,喃喃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郜成虽是老身之兄,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王法,老身岂敢庇护他?他、他一听从京城来了钦差,便逃到了藏锁楼上……”

  陆天赐一行直奔藏锁楼,躲在楼上的郜成恐惧万分,从窗子里探出头,指着悬挂在楼门口的免死金券,犹如溺水之人捞到救命稻草似的,抖着嗓子高叫道:“这……这儿供奉着花侯爷与皇上结拜的兄弟锁,外人……外人不得擅入!”然而,陆天赐和粱太监并没有止步,而是抬腿上了楼。两个跟随的锦衣卫走上前将瑟缩发抖的郜成一把按住,陆天赐则径直来到供奉桌前,果见一尘不染的供桌上供奉着一把锁面雕镂着鲜桃的铜锁。

  梁太监从怀巾又掏出一方诏书,念道:“……见锁如见人,着陆天赐代朕开花府兄弟锁,以表朕不忘兄弟之情。”陆天赐掏出单拐钥匙,对准那把锁眼一拧,却怎么也拧不开——果真如皇上所猜,是把假锁!

  这时只听“嗷”的一声,情知难逃一死的郜成死命从锦衣卫手中挣脱出来,竞跃上窗口,一头栽了下去,登时头破血出,一命呜呼!

  “将花府上下全数抓起来,押到京城由皇上殿审!”陆天赐一声威喝,花府里众奴仆个个呆若木鸡,束手就擒。

  郜氏母子也被关进了槛车,只见花老夫人拉扯着哆嗦不止的花炜,依旧紧握手中木鱼,不停地安慰道:“我儿莫怕,莫怕,你不会有什么事的,佛祖会保佑你的……”

  四、知真情陆天赐感跪父母

  只说陆天赐要押众犯回京城,临行前来到大清河柳叶渡口告别父母。听了儿子将事情的原委如此这般一说,陆二郎和孙氏都大吃一惊:“什么,郜成死了,还要押花老夫人进京?”老两口面面相觑,一阵沉默之后,只见孙氏从怀中拿出一个裹了好几层的布包,打开来,里面竟也是一把锁,一把外观同皇上的兄弟锁一模一样的锁,瞧,那锁面上的紫铜桃格外鲜艳!

  陆天赐震惊得胸膛像要爆炸似的,不由自主地从怀中掏出了皇上的那把单拐钥匙,从母亲手里接过锁,抖抖索索地往锁孔里一插,只听“叭”的一声,锁竟然被打开了!

  爹爹陆二郎颤声道:“天赐,是该把你的身世告诉你的时候了。我和你娘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你才是真正的花炜!”母亲孙氏已是泪流满面,如炯的往事又浮现在两人眼前……

  原来,孙氏就是当年那个花府侍女孙金英!太平陷落之际,郜成搀扶着裹小脚的妹妹,大脚的孙金英则抱着花炜,四人逃出城后,来到波涛汹涌的大清河边。由于元兵的追杀,逃难的人格外多,小小的渡船不堪重负,行至河心一下子翻了船,一船人全落了水。惶急之间,郜成一把扯住妹妹,挣扎着爬上了岸,等再向河中望去,只见波滚浪翻,哪里还有孙金英和花炜的影子……其实,略通水性的孙金英将花炜顶在头上,双脚踩水,顺流而下,沉浮几十里,直到在下游的柳叶渡口被渔夫陆二郎救起。陆二郎虽说是个穷打鱼的,却颇识忠义,得知孙金英怀中婴儿是黑将军花云之子,极力救护,将两人安顿在渔棚里,自己则在船舱中歇息。

  两个月后,闻知朱元璋大军收复太平府,陆二郎扶着孙金英,怀抱着花炜,跋山涉水来到太平城,却听得全城人都在议论郜氏兄妹怀抱着“花炜”已凭兄弟锁与朱元璋相认,“花炜”被封为忠继侯的消息。陆二郎气极,指着花炜脖子上的那把锁道:“原来这是把兄弟锁,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走,咱们找皇上去,同姓郜的辨个真假!”

  孙金英却颇有见识,摇摇头道:“皇上金口玉言,既然已指认了那假花炜,岂能再改口?假作真时真亦假,你我再去相认,就是犯了冒认富贵的大罪,白白送命不说,只怕还要连累了炜儿,害得花将军绝后。再说,花夫人曾是我的主母,我……我也不忍心同她当堂对质!”陆二郎一听傻了眼:“那、耶你说怎么办?”“不认了,我……我独自将炜儿扶养成人!”孙金英抱着花炜,转身就走。陆二郎被孙金英的一腔仁爱之心感动,追上去道:“如今兵荒马乱,你一个年轻女子想养大孩子,不容易啊。如果……如果你愿意,我……我愿和你共同扶养炜儿!”孙金英羞赧地低下了头。就这样,孙金英和陆二郎结成了夫妻,花炜也就成了“陆天赐”。

  父母的一番诉说令陆天赐如梦方醒,他怎么也没想到查来查去,自己就是“花炜”!更不敢相信含辛茹苦抚育自己的父母竞不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可这把被打开的兄弟锁无可置疑地摆在自己面前!

  陆天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爹,娘,你们为什么要我开这把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

  孙金英忙将他搀扶起来:“孩子,花老夫人毕竟是你的生身母亲,咱们……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京城就死啊。再说,祸害百姓的只是郜成他们一伙,花老夫人和那个假花炜并不曾作恶。你拿了这把锁,到了京城殿审时,对皇上说明真情,求皇上饶他们俩一命!你也好认祖归宗……”

  五、殿审出真锁郜氏救黑宝

  只说陆天赐和粱太监押着花老夫人郜氏一行去京城,望着槛车中依旧紧握着手中木鱼、喃喃念佛的郜氏和那个满脸惊恐的假花炜,陆天赐心情复杂至极:我的生身母亲啊,当初你虽误认孩儿已死,孩儿并不怪你,可你……你不该抱个婴儿假充孩儿贪图富贵啊!一路上,陆天赐不知在没人处偷偷落了多少泪!

  不几日来到了京城,朱元璋高坐殿堂,隔着珍珠帘进行殿审,大堂两侧百官正襟危坐。堂下,面对皇上的一连串喝问和那把假锁,郜氏闭目不语,一言不发。朱元璋虽怒极,却碍于花云情面,无法对她用刑——毕竟她是天下皆知的义弟之妻。最后,朱元璋只得按陆天赐所报呈的花府为非作歹人员名单,将那些民愤大的恶仆用朱笔挨个勾去,每勾一个,便有侍卫拖去刑场正法,顿时殿下一片鬼哭狼嚎。

  随着跪在堂下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郜氏和假花炜时,朱元璋眼瞪着“花炜”,一咬牙道:“既然兄弟锁为假,你就不是朕花兄弟之子,朕留你何用?”说着手举朱笔,饱醮墨汁,就要画钩。端坐侧案末尾陪审的陆天赐心情紧张至极,鼓足勇气正要从怀中掏出那把兄弟锁呈给皇上,却见郜氏突然睁开眼,高叫道:“皇上且慢,民妇有话要说!”朱元璋一怔,停下了朱笔。

  “皇上,你不是要验兄弟锁吗?民妇这儿还有一把。”郜氏说着,将手中的木鱼嘴一抠,只听“啪”的一声,木鱼一剖为二,原来是个空心木鱼,里面端端正正躺着一把锃亮的铜锁——一把同皇上的兄弟锁一模一样的锁,锁面上的鲜桃图案栩栩如生!

  这下全堂大惊,帘后的朱元璋更惊!待梁太监将铜锁呈上,用那把单拐钥匙往锁孔里一插,只听“叭”的一声,锁开了!朱元璋眼瞪得溜圆,语无伦次地道:“郜氏,你……你为何到现在才将这把真锁交出来?那把假锁是怎么回事?”又指着台下的假花炜道:“此子到底是真花炜还是假花炜?”

  郜氏平静地道:“皇上,事到如今,民妇还有啥好隐瞒的?这个孩子的确不是花炜。当初在大清河边逃难渡河时,侍女孙金英怀抱着炜儿俱葬身鱼腹之中,民妇兄妹流落山中。待皇上收复太平府,张榜寻找民妇母子,民妇之兄怕皇上怪罪,又贪图富贵,不顾民妇反对,硬是抱了酒肉朋友黑三的儿子黑宝冒名顶替,欺骗皇上。多年来,民妇自觉罪孽深重,吃斋念佛以赎罪恶。可民妇之兄却自以为富贵在手,不听民妇劝告,胡作非为,为灭口还将黑三谋害,他和刚才被皇上判斩的这些恶奴全死有余辜,民妇不愿凭借一把铜锁保住他们的性命!只是这花炜——不,是黑宝,民妇一向称呼他为宝儿的,虽不是花将军骨血,却极是孝顺,并不曾作恶,只求皇上看在花将军的情面上,饶他一命!”略顿一顿,郜氏义道:“至于真假这两把锁,当初、当初,花将军是将锁系在了炜儿脖子上,可……可逃难之时,民妇、民妇怕锁丢了,便悄悄解下来藏在怀中。后来,后来与皇上相认时,民妇之兄便私自打了个假锁哄弄皇上。这么些年来,这把真锁民妇一直紧扣在水鱼中……”

  郜氏的一番话,又引得堂上堂下一阵震动。朱元璋反复审视真假两把锁,一番沉吟,隔帘发话道:“郜氏,你虽犯了欺君之罪,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朕就饶过你和黑宝。但这把兄弟锁和免死金牌朕是要收回的。”随即又对黑宝道:“你也算是朕义弟的螟蛉之子了,可承袭花家香火,郜氏仍是你的母亲,你须照料她终身!”黑宝连忙叩头谢恩,挽起郜氏,母子俩相拥痛哭。听审的众臣连赞皇上看重义气,法外施仁!

  目送郜氏母子退下堂去,陆天赐心中既感慨义疑惑:感慨的是郜氏毕竟颇识大义,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以后有黑宝照料,令人欣慰,这娘亲,就……就不必认了!疑惑的是如果郜氏所说为真,那么自己这把兄弟锁到底又从何而来?而看郜氏刚才叙述真假兄弟锁时吞吞吐吐的情形,分明是在遮掩着什么……

  “陆天赐!”朱元璋一声威喝将陆天赐从沉思中拽了回来。陆天赐慌忙走上前跪倒在帘下。朱元璋道:“花府之事,你办得颇合朕的心意。一客不烦二主,朕还有一件事嘱你去办——如今朕任命你为太平知府,你不妨先到怀远拐个弯,信国公汤和已告老还乡整十年,朕想他这个老兄弟了,你替朕捎个口信让他到京城来一趟。哦,别忘了让他带上他的那把兄弟锁,兄弟俩多年不见,朕要开一开他的锁!”

  六、信国公汤和怒摔兄弟锁

  暮春融融,艳阳高照,信国公汤和脱了国公服,一身农夫装束,正在府中菜园里架豆角,脖子上吊着的那把兄弟锁不时闪烁着刺目的光。这时,家丁来报,说新任太平知府陆天赐顺道来访并带来了皇上的口谕。

  汤和急忙出园,还没来得及换上国公服,只见陆天赐已来到了同门。汤和细一打量陆天赐,不由一惊:“莫非……莫非你是我花三弟?”随又捋着白须自笑道:“我可真是老糊涂了,让陆知府见笑了。可话又说回来,你的身材面容可真像我花_二弟!想当年皇上、花三弟和我三人结义,只图互相照应,乱世中能活个性命,何曾想到有今日?可惜花三弟早年战死……”直说得陆天赐泪花直滚。

  待陆天赐说明来意,汤和脸色大变,粗气直喘,浑身乱抖了半晌,怒吼道:“难怪人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说罢将脖子上的兄弟锁一把扯下,掼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陆天赐大惊:摔了兄弟锁,乃是与皇上一刀两断、兄弟情分已绝之意!

  汤和抹了抹脸上顺颊而下的老泪,对陆天赐拱了拱手,颤声道:“实不相瞒,我这把兄弟锁是假的,让我如何去见皇上?”

  “假的?那你的兄弟锁……”陆天赐不由失声叫道。

  汤和一声长叹:“二十四年前那场酒宴上,郜氏怀抱婴儿前来晋见,我和皇上察言观色,都已看出郜氏手中的锁八成是假锁——为救郜氏一命,我找了个托辞让皇上第二天再开锁,而在送郜氏回去时,我悄悄把我的那把兄弟锁塞给了她,让她应付皇上。说到底,她是我花兄弟之妻,我岂忍心让她刀斧加身!事后,我便打造了这把假兄弟锁挂在脖子上……”

  陆天赐恍然大悟,心窝一热!

  “其实,皇上第二天之所以率部开拔,并非军情紧急,实在是为避免开假锁后的尴尬——若第一次封候就封了个冒牌货,还要弄得人头落地,正当用人之际,岂不大煞风景?如今皇上殿审,分明是已猜出郜氏手巾的兄弟锁定是我汤和的,却还要让我汤和赴京城开锁,这是要以欺君之罪要我汤和的老命啊!这几年,皇上大杀功臣宿将,开国时的七个国公已被明杀暗害了六个,只剩下我这个情愿回乡种菜的信国公了,没想到皇上还是不放过!罢罢罢,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老夫这就死给皇上看,到阴间找我花三弟去!”言毕,一头向院墙上撞去。

  陆天赐再也忍不住眼中的热泪了,扑上前一把抱住汤和,掏出了怀中的那把兄弟锁,哽咽一声,跪倒在地:“汤老伯在上,我、我就是您的义侄花炜啊……”

  尾

  声

  这一年,有两件事大出朱元璋意料。

  一件事是信国公汤和进京后,老兄弟俩见了面,朱元璋故作亲热要开汤和的兄弟锁,本以为那把锁打不开,不料单拐钥匙一插锁孔,那锁便“叭”地开了。汤和哈哈大笑,直笑得朱元璋面红耳赤,只得再放汤和返乡。据史载,汤和是明朝唯一寿终正寝的开国公……

  另一件事是朱元璋正要重用的太平知府陆天赐一回到太平就辞了官,重回家乡大清河边当了一名渔夫,奉养父母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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