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人生,几场盛宴
市井和传统最容易将人生结绳记事,关心的是结绳记事的几场盛宴,而不关心盛宴以外真正的生活和幸福。上周末去距离厦门两三个小时车程的一个县城参加同事的婚礼。说是婚礼,其实连新郎也没见着,当地传统习俗是姑娘出嫁前一天,女方宴请亲朋好友,男方不出席。婚礼当天则绝大部分是男方的亲友,女方只有少数至亲陪嫁。三天后是回门宴,女方再宴请宗亲密友,新郎携少数亲友参加。邀请我们的是第一场,当地叫出阁宴,设在晚上8点半。
同事派了车接送我们,5点半从厦门出发,准点到达,大家闲聊片刻,便入席围成一圈,一边吃零食打牌,一边谈天聊八卦。
对当地习俗比较了解的另一同事介绍,当地特别看重宴席,红白喜事自不必说,稍大一点事都要摆宴,孩子16岁啦,考上大学啦,应征入伍啦,家里乔迁啦,甚至是守孝满三年也要摆宴,皆盛大隆重。所以,结婚合计有三场宴席。
我是一个对繁文缛节和浩大排场特别畏惧的人,所以对这样的习俗特别好奇,暗自琢磨。我想,摆宴除了郑重其事的意义,恐怕也是一种体面和风光吧,出于经济和人情的缘故,宴席难免沦为排场。这种排场上的体面风光一旦成为习俗,就变成了一种人生仪式。
这种结绳记事的仪式感,成为标记人生的工具,从婴儿满月、少年16岁、金榜题名、结婚生子到最后死去,以守孝三年的盛宴结束一生。
我于是想,逼婚的父母们,他们需要的是这种仪式感。仪式感是一种特别奇妙的东西。老家有一户邻居,生活非常困难,儿子30多岁还未娶妻,在农村非常少见,显得很不体面。后来结了婚照习俗办了婚宴,我家人谈及有一种“人生任务总算完成了”的圆满与欣慰。
可这家人的困顿并未因结婚这个仪式而得到解除,相反,新的难题随着新生家庭排山倒海而来。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没有明朗的生活出路,结婚当然是喜事,但这个仪式对生活而言并没有大功告成的意义。
很多人容易这样,将人生问题仪式化,到一定年纪,你该结婚了,你该生子了,通过这些仪式将人生问题进行转移和伪装而不是真正面对和解决。
市井和传统最容易将人生结绳记事,关心的是结绳记事的几场盛宴,而不关心盛宴以外真正的生活和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说的是盛宴以外的人生,人生不为了结绳记事,结绳记事也不意味着一生大功告成。
婚宴11点结束,回来时已是深夜。南国的秋夜也已经萧瑟逼人,虽然民居里亮着星星点点的夜灯,深夜在无涯的黑暗中仍是一种无以回应的孤独。
长途货车与我们擦肩而过时,我突然觉得夜班司机是一份愈夜愈美丽的工作,长夜独享无比美丽的孤独。当然,美丽以外,尚有艰辛劳累。恰如人生,盛宴之外,难免粗茶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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