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段时光,都有幸福的理由
那还是贫瘠的岁月,饭桌上鲜见鸡鸭鱼肉。七岁那年,我第一次尝到了鸡爪的味道。那感觉油而不腻,香味满口。我顿时放慢了吃的速度,细细咀嚼起来,先啃脚趾——那些肉少的地方,然后慢慢往上,享受肉多的。那过程极其漫长,我甚至不愿意把肉吞下去,想让它散发出的香味在口腔里长久驻足。我几乎调用了全身的细胞,来感受鸡爪的味道。吃完一只鸡爪,我感觉自己完成了一次漫长而奇妙的旅行。
我大口地吃饭,眼睛已经瞄准盘中的一只鸡爪。我身旁的大人们正天南海北地聊着,看得出来,他们也很喜欢鸡爪,因为他们每个人面前都堆了很多鸡骨头。趁他们海聊的时候,我从盘子里夹了一只鸡爪。我的动作实在有些快,他们几乎没有察觉到我的行为。我把碗里的鸡爪用饭埋上,伸手又夹了一只。
我端着碗,走出门口,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碗里的饭,只剩下两只鸡爪。我没有任何犹豫,飞快地把鸡爪藏进了口袋里。
我把碗放在灶台上,夺门而出。在田野上飞奔了一阵子,终于找到一个隐蔽的稻草垛。我背靠草垛而坐,头顶是蔚蓝的天空,前面是宽广的田野。我掏出口袋里的鸡爪,像开始一个盛大的仪式一样吃了起来。依然是从脚趾开始啃,速度极其慢,甚至把能吃的骨头都吃了下去,实在啃不动的,也是百般吸吮之后才恋恋不舍地丢弃。那是秋天,田野里的阳光十分慵懒,我吃完了口袋里的两只鸡爪,花了一个小时。
后来,我又迷恋上肌苷口服溶液。在外婆的恩惠下喝过一支后,我便对那种清爽甘甜的味道念念不忘。可那时,肌苷是稀罕物,只有在过年过节、走亲访友的时候才会买一些。
不久后,外婆生了一场病。来看望她的人很多,他们的礼物里,自然少不了肌苷。我瞄准机会,拿了一盒肌苷,拔腿就往外跑。我把肌苷藏在了石阶底下,每当外婆喝肌苷的时候,我便跑到石阶旁,用石子敲碎玻璃瓶,慢慢享受肌苷带来的甘甜和清冽。
与吃鸡爪时一样,我对肌苷的味道反复品尝。我把肌苷吸进嘴里,任它浸润我嘴里的每个角落,然后让其慢慢下滑。那种甘甜,那种清冽,那种欢愉的记忆至今还如影随行地陪伴着我。
这是我童年里最难忘的两样东西,在贫瘠的岁月里,深深地影响了我。我突然明白,其实每一段贫瘠的时光,都有幸福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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