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zhuan365 发表于 2017-8-7 14:49:47

回忆,是对往事的微笑

  12岁那年,我开学就要去镇里上初中了。对我来说,镇子很大,有长长的四条街道,比我们村子阔气多了。不过,我们村距离镇有二十里路,还得翻两架沟。

  背着铺盖赶到镇上的学校时,我才知道了问题的严重:学校没有初一学生的宿舍,要求我们必须借宿在镇上或镇周围的亲戚家里。后来,我被安排借宿在一个姓王的同学家里,初中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学校食堂对学生只卖五分钱一份的菜,多是不见油星星的水煮红白萝卜片,偶尔也有白菜炒粉条。主食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红薯或玉米糕,放在塑料网兜里,再将网兜放进学校很大的蒸笼里馏热后吃。馏热自带的干粮是免费的,学校同时还提供白开水。

  开水在一口大铁锅里,喝开水得排队。记忆里,即便大冬天我也没喝过热乎乎的开水,一波一波拥挤过后,轮到我时,就剩下锅底泛着沉渣的凉开水了。

  学校门口有家饭店,只卖踅面,一碗一毛二,不少同学每周都会去改善一次伙食。卖踅面的是个常年清鼻涕奔流的老汉,土灰色的衣服,衣袖处因常年擦鼻涕而格外惹眼。他们才不在乎老汉邋遢的形象,吃得夸张,吞咽时吧唧作响。说真的,我也眼馋过,不过强忍馋劲以“老汉不讲卫生”说服了自己,并对那些买踅面吃的同学嗤之以鼻。

  每周去学校前母亲也会给我一点伙食费,多则四毛,少则两毛,让我买菜吃。每次我都会央求母亲再给我装满满的一罐头瓶葱花辣子。罐头瓶没瓶盖,装满辣子后,就用塑料纸蒙住,而后在瓶颈处用绳子扎结实。

  一次周日下午,在距离学校四五里的一个村口,突然跑出来一只狗,怕狗的我吓懵了,紧张地跑了起来,狗狂吠着追赶起我,我跑得更快了,以至于一只鞋都跑掉了。直到感觉到身后没有狗追了,我才虚脱般跌坐在了地上。赶到学校时发现罐头瓶上的塑料纸被撞破了,葱花辣子散了一布兜,馍上,书上,作业本上,辣油甚至渗过布兜还印在了我的后背上。迟到还狼狈成那样,要多沮丧有多沮丧。直到今天,我还能听得见那声极为懊恼的长叹。

  之所以让母亲每次都给我带一罐头瓶葱花辣子,是因为我从来不会买菜吃的。

  那时,有个家在镇上的同学,上课从不听讲,不是睡觉就是说小话,却有着极精明的商业头脑:每天来学校都会带几本小说问同学们谁想租书看,一本一天二分钱。二分钱几乎是半份菜啊,我的伙食费没有流向食堂,全流向了他的口袋。

  期中考试前,那位同学找我说,做完后把答案传给我,我不要钱叫你看半学期书。不用花钱可以看半学期书?这种诱惑对我来说超过了所有老师倾泻到我身上的赞美的目光。在老师们眼里,学习好的我一向是值得他们信任的好学生。可这一切,都抵不过书的诱惑。我卑劣地利用老师对我的信任,借口钢笔不好使一次只能吸一点墨水,每次都是在到讲桌前吸墨水的途中悄无声息地完成了答案的传递过程。殊不知,这件很隐秘的事终究被一个人看到了,就是我寄宿的王姓同学。他觉得我白住在他家竟然不给他传答案,实在可恶,就将我的铺盖直接扔在了他家门口的柴垛上。

  没有了住宿的地方,我欲哭无泪。租书给我的那个同学得知后倒是很热情地邀请我去他家住,被我拒绝了:我需要他的书以解精神的饥渴,可又不屑于跟一个只把书当赚钱工具的人做朋友。班主任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后批评了我,而后将我安排进了一个初二年级学生的宿舍里。

  放假回到村里,受的气还是与书有关。村里有个跟我同龄的孩子,家里藏书颇多。不过,那家伙很懒。起初他对我说,你给我割一笼猪草我让你看一本书。不要钱只需要一点劳动就可以看到书,我觉得这是天大的便宜——比考试作弊踏实多了,就爽快地答应了。

  伙伴们都不能理解,我一到地里割起草来特别带劲,给他的那笼压得瓷瓷实实的,而我自己的那笼蓬蓬松松,一路上左右开弓拎两笼草还乐得屁颠屁颠,直送到他家门口。再后来,我甚至放下自己家里的地不锄跑到他家地里锄草。为此,没少被父母拧着耳朵训斥,心里却如神仙般快活。

  我的劳动带来的实惠就是可以到他家随便挑书看,还不受时间限制。如此想来何曾受过半点委屈?因看书而受的,都不叫委屈——心里很舒展怎会是委屈?

  假期里,我会一个人躲在犄角旮旯里静静地看半天书,看得眼睛发酸了,眯一会儿,接着看。直到今天,我依旧觉得没人打扰静心看书,是最愉悦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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