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岁月细碎的脚步声
1有一段时间,我失业在家,心情很糟糕,母亲从老家来陪我。
早饭后,我坐在窗前写字,手上的纸片翻来覆去,几个人物与情景怎么都难有完美的衔接。我有些恼火,把键盘敲得啪啪响。母亲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我让她帮我沏一杯咖啡。
母亲答应了。从厨房出来,却是一杯绿茶,翠绿的叶片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慢慢舒展开来。母亲说:“喝这个吧,比咖啡好。”
母亲去阳台照顾那几盆植物,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只是几株芦荟和一盆红掌。母亲手执花洒,轻轻浇在叶片上,再用一个小小的软毛刷子,慢慢刷去上面的尘埃,说是刷洗,看上去轻柔得倒像是拂拭,一下一下,仿若怕惊扰了它们,然后再次浇水冲洗。几分钟后,那几株植物便焕发出新的生机来。
这几株植物一向放在我的电脑旁,眼睛疲惫时我便瞟一眼,从没有想到要给它们洗个澡,忘却了亮丽它们的同时也可以擦亮自己的眼睛。
我看着母亲做着这一切,有细细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照着她渐白的发和平静的容颜。我看着母亲,忘记了适才的种种焦虑。
母亲说,做人做事不可太过急躁,总该有时间做些无用的事,安抚一下自己的心。
2
一个周六的早上,醒来时,我随手翻开床头一本宋词解析,一句“绿杨堤下路,早晚溪边去”闯入我的眼帘,我心下一震。词作者魏夫人早晚到溪边去,凭栏远望,思念远方的夫君,而我有多久没到溪流河边走走,疏散一下自己困顿的灵魂了。
原本约了好友一同逛街,我给她发了一个短信说:“不去了,今天我想静一静。”她回复我一个字“酸”,我看到后笑了,然后起身到河边去。
清晨的河边,垂柳依依鸟鸣婉转,难得的静谧。走到一座木桥上时,我看到有人在桥侧钓鱼。已经撑起了遮阳伞,钓鱼的人站立着,手持鱼竿,眼睛凝视水面,他身侧的地下,是一个鼓囊囊的背包和一只小水桶。
走过他身边时,我朝小水桶里望望。半桶清水里,只有一条小鱼游动,旁边半开的包里,有面包饭团水杯之类。莫非连午饭都带来了?那人此时转过脸来,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朝我笑笑:“每周都有一天,我在这儿安营扎寨。”
我再次惊讶,很年轻的脸,也许不到30岁,一直以为能安心钓鱼的人都是五六十以上的老人,他不觉得这样呆在河边是浪费时间吗?
我想起自己,平时忙于工作,周末忙于逛街购物,连假期旅行都是匆忙来去,似乎怕时间一慢下来,便错过了挣扎向上的机会。
可是这钓鱼的人,他这样从容悠然,将自己的一天交付于这绿柳红花、清水游鱼的恬静天地,难道不是在享受时光吗?
3
我习惯于黄昏时分到小公园里疾步走,公园里围绕中心湖铺了一条橡胶跑道,每天都有散步、疾走或者跑步的人。时间日久,渐渐对常来练习的人觉得面熟起来,某天哪个没来,某天又有了新面孔,似乎心里有了个大概。
几乎天天风雨无阻的是一位老人,他在一场事故中受了伤,初来时坐在轮椅上,现在渐渐能够下地,跛着脚慢慢走一段路。他的轮椅停在跑道边,他以轮椅为中间点前前后后练习走路,很是艰难。
我为他感到难过,这样的年纪遭受这样的折磨。有一次,我走得累了,刚好在他不远处停下喘口气。看他一扭一扭走近,我想去搀他一下,他朝我摆摆手。
我想安慰他几句,问他:“老伯伯,您看过《我与地坛》那篇文章吗?”没想到,老人爽朗地笑了,他说:“我自知没有才华,成不了史铁生,但是,在这园子里,我也可以跟他一样思考生命与人生。”
我有些惭愧:“我以为你会很难过,没想到却这样豁达。”老人说:“刚开始确实难以接受。可是一段日子以来,心情渐渐平静,时间慢下来,得以看看一草一木,一花一叶。”
告别老人,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盈怀着浅浅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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