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木时代
丽日暖照的午后,走进了隐在山谷中的美丽乡村。入住密林环绕的农家旅舍,一股清新的原木风格扑面而来:木板包裹房体,木柱挺起屋檐,木桩锯成座凳,木栅围成篱笆;木走廊、木地板、木楼梯、木桌椅……饒有质感。
与“原木风”一同袭来的,是丝丝缕缕的松木幽香。这香,浓郁,阳光曝晒后,甚是沁心;这香,清幽,因久未闻得,愈发诱人。一时,神清气爽,沉醉在这幽静恬美的山村之中,烦忧皆忘、放空乐享。
野味十足的农家饭后,坐着木凳,喝茶闲聊;头顶星空,脚踩泥土,如若走进梦幻的童话世界。旅舍主人说:做成这样,就是想让久居城市的人们,回归自然本真的“原木时代”,这已成时尚。
也曾,亲近过原木。
童年,在农村,那片山林犹如一座宝库。勤劳的父亲总在农闲时节进山,肩扛、担挑回一捆捆木柴;日积月累,堆成原木院墙,召示着烟火日子的丰腴。每当原木入灶,熊熊火焰催出满锅满院的肉香、馍香、粥香、菜香,便如是在天堂。
干活儿用的长扁担、小推车、锄头把、铁锨杠、推碾棍、打枣竿、木水桶、提水钩等等农具,皆就地取材于坚硬、韧度好、形状适宜的原木。经年累月,磨得溜光水滑,仍旧耐用,且更顺手,便于辛勤打理一家日常。
犹记,儿时爱不释手的木枪、木马、弹弓,都是父亲手工制作的。最爱的那副原木军棋,五十枚棋子,花了父亲整整半月时间。选木、切割、打磨、写字,一丝不苟,浸润挚爱。当我把军棋拿与小伙伴分享时,颇为自得。拮据的日子里,木制玩具点亮了我的童年。
自家山岗地头、房前屋后,祖祖辈辈都要栽植各类树木,种了伐,伐了种,接续不断,为的是给子孙盖房、打家具。哥哥结婚时,伐了那几株高大的杨树、槐树,盖成了五间新房。并请来木匠,打床、打柜、打椅、打凳。
木匠耳后夹着铅笔,锯、斧、凿、锛、刨,耍得倍儿溜。一根根圆咕隆咚的原木,在他的手工技艺下,魔术般变成精美实用的家具,开启了哥嫂崭新的生活。那时,我最爱静坐一旁,看朵朵刨花带着原木清香,纷纷飘落、绽放院中,好香、好美。
考上师范那年,父亲兴奋地砍掉了老房西山墙外的两株郁郁葱葱的柳树。拿着卖树的一千多元及借来的两千多元,送我出山、上路,进城求学。一株树桩,掘出,切了两块原木案板,道道年轮清晰可辨,与我年纪相近;另一株树桩,留在地里,父亲常坐在上面抽烟纳凉,不觉新柳苗已围着树桩蹿出数枝,随风舞蹈。
村口菜园旁,有两株老香椿树。春来,父亲都要攀高为我们摘香椿,直至他再也够不着。去年陪母亲摘菜,她望着老椿树说:这两棵树,看着它们长了几十年;我和你爹百年之后,就伐了做棺板,随我们入土为安吧。我顿感凄凉,望着树皮皴裂的老树,记下了母亲的话。
许是缘于骨子里植下的原木情结,那日原木旅舍一夜,甚是留恋、难舍。临行前,从主人手中选购了一袋原木长出的野生山蘑、一只白桦木制成的木碗、一根六道木做的手杖,一串柏木打磨的手串,意欲将原木的香韵带回城里,常伴左右,静心怡心。随心带回的,还有旅舍屋檐上“日新日进”四个字,深得我心,竟愿做一段原木,不饰雕琢、坚守初心,但定要“原木生花”。
在我家,花架、摆件、床柜、碗勺……诸多原木,融入生活。恍然,又身处淳真、朴素的“原木时代”。一日,妻子洗漱时惊叫:陶瓷水盆下的木柜一角,竟然长出了一簇木耳。晒出后,网友点赞:说明你家买到了原木橱柜。我自是欣喜,感觉这木耳瞬间将自然引入室内,将城市与乡村联结;竟不顾木柜变形,又洒了些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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