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新笋可入诗
周末去市场买菜,看到有新鲜的竹笋卖了。装在箩筐里,还沾着新鲜的红泥土。嫩生生的,我挑了几只,还蛮贵。“一只笋,一棵竹”。多年前妈妈常说这句话。
小时候村里人都穷,春来没啥新鲜东西可吃。可是不远处的山上呀,一阵春雨滋润,漫山遍野尖尖的竹笋娃娃爱煞人,可是那山是人家承包的,不能随便去挖笋的。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就提着篮筐与看山人打游击。
山上笋多,山土又松软,她们都不必用手刨,用脚照着笋根用劲一踢,咦,一棵肥嘟嘟的春笋就咕噜噜滚了出来。回到家,剥掉笋壳,将肥白的笋切细丝,和咸菜一起炒了,是下饭的一碗好菜,孩子们一筷接一筷地夹,再夹时被母亲一筷挡住:“别都吃光了,下顿还要下饭呢!”
竹笋又叫“逢人配”和“百搭菜”,就是随便搭配什么菜都好吃,当然啦,搭配香喷喷的肉最好吃,可是,那时穷,没肉吃。如果笋多,可以切丝后晾晒干了做笋干,可以吃很长时间。
要追溯起老祖先吃笋的历史那可就远了去了。诗经里就有“其簌维何,维笋及蒲”——春日祭祖的时候,估计就像现在的清明节吧,没什么好东西来敬供,只好谦恭地对神和地下的祖宗说,请原谅啊,没什么好东西敬您,只有新鲜的竹笋和新蒲。
笋嘛一目了然,可是蒲是什么东西?没弄明白,不会是蒲草吧,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纫如丝,磐石无转移。那纫如丝的蒲草,割都割不断,还能吃?想不通。
那个写《闲情偶寄》的李渔,笋若有知,必定会引他为知己。李渔在《闲情偶寄》里可是把竹笋狠狠夸了一番,说它是:“至鲜至美之物,蔬食中第一品。肥羊嫩豕,何足比肩?凡食物中不论荤素,皆当用作调和,菜中之笋与药中之甘草,同是必需之物,有此则诸味皆鲜,食笋而遗肉。”就是说,有了竹笋,那肥香的猪肉羊肉牛肉都已不入我的法眼啦。
喜笋爱笋甚至嗜笋的可不止李渔一人,被人称之为“诗鬼”的唐代诗人李贺就说:“箨落长竿削玉开,君看母笋是龙材。更容一夜抽千尺,别却池园数寸泥。”李贺长相丑陋,巨鼻、麻竿儿瘦、长指爪,爱写“秋坟鬼唱鲍家诗”这种鬼气森森的诗句,但却难得写了这样一首咏竹笋的雅诗。
白居易呢,不仅说他爱吃笋,还写出了他的吃法:“置之炊甑中,与饭同时蒸。紫箨拆故锦,素肌劈新玉。每日逐加餐,经时不思肉。久为京洛客,此味常不足。”真够简便的,将竹笋与饭同时蒸,嗯,不知道这样好吃不,我也想试试。
还有那个苏东坡老先生,一生浮浮沉沉,打击连连,可是他对生活的热望依然是那么高,香糯红润东坡肉,日啖荔枝三百颗,先生会享受!然而轮到竹笋了,他说:“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在一波一波的政治贬斥和偏远流放中,心性淡然,流行坎止,还能觉出笋香扑鼻,真是不易!
工作的间隙,我喜欢去市场买点小菜回来钻进厨房叮叮当当几勺子,经常看到菜谱上有一样配料叫玉兰片,我纳闷了好长时间,不知道这玉兰片究竟是啥玩意儿,难道是玉兰花的花瓣儿?一直是个谜。有次去超市,看到一个塑料袋上写着玉兰片,心下一喜,透过包装袋使劲儿看里面的东东,一片一片,白白半透明,我赶紧问旁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解答得还挺专业,她说玉兰片就是竹笋做的呀,先把竹笋切片,然后用清水浸泡,煮熟,晾干,用特制的工具把笋干压扁,再用微微的炭火烘烤。最后就成了干燥雪白透明的玉兰片,讲究的人家做汤都用到它,吃之前要用水泡发的,叫水发玉兰片。
玉兰片,多雅致的名儿呀,我赶紧买下一包,晚上做汤的时候放一点,一定会香得没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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