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贫困
近日和一个曾经私交甚笃的大学同窗QQ聊天,他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城市,这几年商海打拼混得不错,自营公司事业小成。按说,同窗事业家庭顺风顺水,应是春风得意幸福至极,他却频频唉叹,眼下虽已富有,却并无多少幸福感,反而对20年前的一些小事津津乐道,甚至某些细枝末节都依然记得那么清晰。那时我俩都来自农村,又都有一个可怜又可敬的大哥,所以彼此走得很近。当年他和他哥同时考上了大学,可贫穷的家只能供得起一个。于是,父亲含泪让兄弟俩抓阄来决定命运,结果他赢了。我则是大哥毅然卖掉了准备盖新房用的木材、砖瓦,以推迟婚期作代价,供我上的学。那时,我俩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一定得让各自的大哥过上好日子。
记得当时学校食堂每周都包一回包子,尤其那种洋葱猪肉馅的,特香。正是20出头的年纪,每顿吃它四五个完全没有问题,可为了省钱,我俩每次都只买两个,勉强半饱。那时我俩常说,等啥时候有钱了,包子可劲儿造。几天后,这个很没出息的“理想”不知怎么让班主任杨老师知道了。那天再一次吃包子时,杨老师变戏法似的端出一大盘来,笑着说:“小馋鬼,老师先帮你俩实现一把这个理想。”我俩相视一笑,短暂犹豫后,三下五除二就让盘子见了底,这才想起对老师说声谢谢,却看到杨老师正拿手绢擦拭眼角的泪花。后来,我们知道,杨老师也曾是个穿补丁衣裳长大的农村娃。
这段经历听同窗又一次绘声绘色地提及,不由心生酸楚,却也不无甜蜜。那种狼吞虎咽后的满足,如今想想才是最原始、最纯粹的满足,又恰似听到儿时母亲唤自己乳名般的温暖。现在虽然可以时常饱餐山珍海味,但已近乎麻木的味蕾再也品嚼不出那种无比渴望的香甜。
同样麻木的还有我们的神经。为追求所谓“更幸福”的生活,我们在宽敞明亮的写字楼里习惯了沉默;在冬暖夏凉的空调房里淡忘了季节;在汽车里忘记了走路;在大街上看惯了世态。我们时常为肥皂剧泪流满面,却将配偶好心的叮嘱斥为啰嗦;我们煞有介事地用短信祝福别人的母亲“母亲节快乐”,却无视自己的母亲在厨房捶着腰洗碗;我们不信任友谊,却拧着酒瓶叫嚷着要和人家“感情深一口闷”;我们疯狂追逐物质的快感,却不得不领受精神的失落……
人生苦短,我们不妨暂时停会儿脚步,让思绪暂回旧时光,隔着岁月的重重帷幕,重温一下那年那月那个贫穷却真实的自己,重温一下那年那月那些虽简单却纯粹的惊喜和感动。怀念贫困,并不是安于贫困、不思进取。怀念贫困,只是想借此刺激一下正在日渐麻木的神经,继而,还原自己,本色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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