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到过那个地方
第一次一个人旅行,在大理待了好些天,遇上一个准备要去泸沽湖的女生。跟她相遇在一间茶馆,于是就坐下来开始了对话。我不是一个轻易表露情绪的人,或许是那个午后的阳光很好,旅行几日下来我的心情也很放松,于是脸色也逐渐真实了起来。
女生问我:“你一个人出来旅行?”
“嗯。”
“有多久了?”
“今天是第七天。”
她点头:“嗯,这才是旅行的样子,给自己足够的时间。”
我不知如何作答。
她再问:“你是遇上一些难题了吧?”
我讶异。
她解释:“如果不是遇上了无法释怀的问题,一般人也不会给自己这么长的假期。因为这是需要代价,需要勇气,甚至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敢的。”
我突然对她有了兴趣,于是发问:“这一路上,你是不是遇上了挺多跟我一样,长着一副被生活欺负过的脸的人?”
她淡淡一笑:“嗯,当然。这一路,我一走就是好些年。”
我心里一惊。
还未等我开口,她便开始娓娓道来。
因为失恋,她心灰意冷,很快,工作也出现了问题,失恋失业呼啸而至。
她想:自己堕落一段时间又如何?可没料到,母亲生了病,卧床不起。她在病床边陪伴母亲一年多,快要支撑不住时,她跟父亲说要出去透透气。
这一出去,就是三年。
她起初在成都生活了一段时间,又去昆明,而后来到大理。她一边打工,一边养活自己;一边流浪,一边逃离。
直到有一次,跟几个驴友去了泸沽湖。入住客栈的女主人像极了自己,恬静,温柔,不爱说话。到了晚上,女主人问她,愿不愿意去泸沽湖洗个澡?
深夜里的泸沽湖美得像画一样。她起初很忐忑,直到最后女主人建议她,脱下衣服,鉆入湖里。当下的夜空寂静无比,她听从了女主人的话,慢慢走入湖水里。
一开始觉得有些凉,甚至冰冷,可是她不想反悔。于是她继续往前走,直到湖水淹没到脖颈。她就那样停留在那里,停留在那样的夜色、那样温柔的水波荡漾里。
她跟我说,她就那样哭了出来。
女主人就在湖岸上陪着她,看着她,守着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小心翼翼地插问了一句:“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一刻,你心里想到的是什么?”
她回复:“是母亲,是我的母亲。湖水很温柔,我跟眼前的月色融为一体,它接纳了我的全部,包括我的狼狈跟眼泪。”
后来的故事是,女生回到了家乡。母亲还在病床上,但是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她决定振作起来,把丢失的事业找回来,也把自己找回来。
“流浪他乡,对于我而言只是逃避,我不适合过风轻云淡的日子,至少在这个年纪还不适合我,我得去投入战斗。”
此刻想来,关于“那个地方”,不仅仅是那个空间上的呈现,更是一种情绪上的呈现。
我也曾到过那个地方,那样的苦楚挣扎,那样的无助没有头绪,甚至是生无所欲。没有比这一句表达更能形容“感同身受”这个词语的定义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我所表达的那个地方,是我内心的曾经自己以为此生都无法走出的荒野。
这是我的幸运,我得以遇上那样的过客,那样的旅程——这些种种看似不相关的一切,于我具体的真实生活而言,却是如同冥冥中串起了一根线,指引着我如何接受自己“到过那里”,以及又该如何做到“离开那里”,继而回归到不再躲避的现实世界里。
只有曾经真实地疼过,被摧残过,才有资格说上一句,我懂。
懂得不仅是一种力量,更是一份恩赐。
在《一辈子做女孩》这本书里,主人公吉尔伯特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永远别忘记很久以前,在一个没有防备的时刻,你曾把自己当成朋友。”
嗯,那片没有防备的森林,其实一直都在等着你靠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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