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段“蚁居”生活
有时,我们觉得在那座大城市里的自己是那样渺小,渺小到甚至没有能力独自租一套房子;然而心中的梦想却是那样大,大到我们都坚信,在这个城市里,我们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大学毕业后,我没有和家里人告别,只身来到C城。一到C城,才发现自己真是囊中羞涩,连一间像样点的房子都租不起。为了节省房租,我和大学同学丽、凤与南在C城五环外租了房子。房子不大,60平方米,两室一厅,除了两张床和一个破沙发没有多余的家具。我们商议好,房租水电平摊,又编写了一张做饭和打扫卫生的值日表,“蚁居”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C城虽然是个大城市,但找工作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每天总有人唉声叹气地进门,最后变成四个人丧气地坐在一起,唠叨牢骚满天飞。
一个月后,凤找到了一份会计工作。那晚大家特意出去吃了一顿以示庆祝。又过半个月,南也找到了工作。对比的压力之下,丽便常会为了一点小事发脾气,比如有人去厕所忘记关灯,她便会在客厅里大声吵嚷:谁去厕所又没关灯,自觉点!大家都理解在找工作中受挫的丽是在发泄她心中的坏情绪,没人和她计较。
又在招聘会和公司之间跑了一天,晚上,丽突然伤感地靠在我的肩膀上说,找工作怎么这么难呢?我安慰她说,别泄气,一定会有合适的。说这话的时候我很没底气,上学时存的那点积蓄要花光了,我不能向家里要钱。还有一个月的期限,我告诉自己!
两个月后,大家都上班了,窄小的房子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抱怨:老板狠心,同事烦人,无休止的加班,都让人厌倦极了。总之生活似乎没有令人满意的时候,大家都带着一点怨气上班,对工作百般不满,但谁也不曾说放弃。
生活的节奏渐渐走上正轨,上班下班,每天晚上四个人坐在一起吃一顿晚餐。说真的,我们的厨艺都不怎么样,但是做饭的兴致却很高,若是周末,吃完饭还会凑在一起打会儿扑克。
来C城已经几个月了,但是因为经济原因,能在C城城里好好溜达一圈,仍然是个伟大的梦想,大家都积攒着有限的工资,算计着存够了多少钱,就去畅游C城。生活被这样看似微小的梦想支撑着,于是并不显艰难,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可仔细一想,似乎又缺了什么。终于有一天,南说,我们长得也不难看,怎么都没有男朋友呢?
慢慢地,南回来吃饭的次数渐渐变少了,在我们的追问下,南说,在公司里找了个男朋友,晚上就和他在外面吃了。我们开始羡慕,以后的周末,我们的扑克再也凑不成局子了,因为南总要和她的男朋友出去约会,是啊,C城这么大,大到足够他们用漫长的青春时光去一点一点丈量。
一年后,南搬出去和男朋友同住。我们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同住,却等来了丽要离开的消息。丽走前的那一晚,我们很奢侈地喝了许多啤酒,流了许多眼泪,我仍然记得丽坚定地说:“来C城这么长时间了,虽然没有做出像样的成绩,但是至少我努力过了,我来过了,就无怨无悔。”
我们都知道,丽其实并不想走的,但是家里有父母安排好的稳定工作,还有熟人介绍的男朋友在排队等着她,这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只剩两个人,房子更空旷了。我和凤开始高调地寻找合租伙伴,于是,强和山搬了进来,强是凤的老乡兼高中同学,所以比较放心。我们正式和他们宣布规则:房租水电平摊,卫生打扫和做饭按表执行。只是没想到身怀绝技的山很快就打破了规则:他的高超厨艺,让我们几个人很快沦为打杂的下手。有时候实在觉得惭愧了,我和凤就在洗衣服的时候,捎带着帮他们洗了。
强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弹吉他唱歌,可是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总会惹隔壁的老人来敲我们的房门。老人说自己有心脏病,请我们不要再唱歌了,一唱歌他就得吃药。于是强就只能改为清唱,不管是刷碗还是洗衣服,哼哼唧唧地自己娱乐。
自从有男生入住以后,凤好像比从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每天晚上不再随便穿上睡衣就把自己窝在床上看小说。而强也总是喜欢在敲三下门后,小声地问:睡觉了吗?一起打扑克啊?以前的凤总会嚷嚷累,但是现在的她似乎活力无限,急忙地跑去开门说:好啊好啊!
我预感会有什么发生。果然,没几个月,凤和强开始拉着手走进走出,凤劝我说:山也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啊。我没有说话。
我有男朋友,因为家人反对他边防军人的职业,我一气之下自己偷偷跑到C城来。仰仗着清贫但有味道的爱情,在这两年里,我过得还算快乐。
父母终于在2009年默许了我和男友的感情。过年的前几天,妈打来电话说:姑娘,回来吧,妈不勉强你了。于是我辞了工作,收拾好东西,和同住的他们告别,凤又一次哭得梨花带雨,她说,当初的四个人,现在就剩我自己了。
想到那个在山区里等了我两年多的人,我带着伤感和不舍离开C城。
我和我的边防军人在山区里有了自己的新生活,身处在群山的包围里,我的目光常常会越过层层山脉,无意识地眺望北方,我知道,我又开始想念那段蚁居的日子,想念刚毕业时艰难打拼的时光。
凤、强、山,他们三人依然住在一起,只不过排列组合重新打乱,用山的话说就是:一个活泼开朗帅气乐观高尚聪明的男孩和一对傻夫妻的北漂生活!
做会计的凤,工资已经超过3000元,而强也是行业里小有名气的程序员。山依然在工作之余,坚持不懈地做着他的美味,只是他经常慨叹:什么时候,他的美味能做给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女人,而不是那对小傻夫妻呢?他为这个目标努力着,甚至不忘告诉在山区的我:有合适的山里女娃娃,为我物色一个。不会做饭的90后也不怕,有我在呢!我调侃:你的袜子呢,还是堆成山才洗吗?他发过来一个坏笑的表情:早不用我洗了,有一对小夫妻自愿为了吃白食什么都干!我仿佛看见阳台上晾着山每天换一双、半月洗一次的袜子长龙,想笑,又有点想哭。
相信从那个屋子里走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忘记那段特殊的时光。毕业了的我们,依然过着寝室一样的生活,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从来没有体味过生活艰辛的我们开始一起抱怨,一起流泪,一起发牢骚,也相互鼓励,相互安慰,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大家努力而认真地活着。一年又一年,蚁居小窝里的人来了又走,但是总有人坚持着,为了那份执著的梦想。而我曾经和他们一样,觉得在那座大城市里的自己是那样渺小,渺小到甚至没有能力独自租一套房子,然而心中的梦想却是那样大,大到我们都坚信,在这个城市里,我们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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