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
毛国聪,198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已出版诗集《流浪归来》、长篇小说《生命之门》、思想随笔集《与上帝对话》、散文诗集《行走的感觉》、画册《古镇黄龙溪》《旅游双流》等。其散文《古镇魅力》被编入多种语文高考辅导教材和中学生语文课外读物。我曾想,我虽然不能对这个世界颐指气使,但完全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双休日。辛苦了整整五天,我要犒劳一下自己。昨天下班后,我顺路采购了一天的食物。取消闹铃。把手机调到振动。不开电脑。不上网。早晨睡到自然醒。在家里穿着睡衣看电视,读书,想写就写一点东西。睡个午觉,为看周六晚上的《佳片有约》储蓄精力。三点半到机场接出差归来的爱人……
可那阵异动,打乱了我所有的安排。今天早上,我懵懵懂懂地起床去盥洗室,刚洗完脸,突然一阵异动,我失去了重心似的撞在门框上,疼痛使我清醒过来。因为没戴眼镜,我不知道异动来自哪里。我奔进客厅,戴上眼镜。天已大亮。吊灯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挣扎着要掉下来似的乱晃。窗前的竹子和吊兰,花枝乱颤。整个屋子嘎嘎作响……地震又来了。
这几年,经历了无数次余震,已经习以为常。可这次震动,比以往都厉害。屋子里的东西仿佛突然获得了某种力量,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我打开门,一身睡衣就向楼下跑去。
街上的人越聚越多,好像在开化装舞会,披着睡衣的、裹着被子的、只穿了内裤的、披头散发的……恐惧,让所有的人忘了梳洗打扮和忸怩作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亲人似的互相问候。三五成群的人,叽叽咕咕,好像多年未见的老熟人,有说不完的话。此时此刻,整个世界,再也没有一个陌生人。
眼前的楼房,没有倒塌。大地没有震动。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我在街上磨蹭了一会儿,就决定回家。在楼梯上一步一步挪动的我,随时准备转身奔下去。平时紧闭的门敞开着,好像在欢迎我进去。我恍惚到了“夜不闭户”的时代。回到家,我找出手机,有几条短信:雅安芦山7级地震。要求马上回单位上班的通知。远方儿子的问候。爱人告知航班取消的短信……现在的社会确实变了,事情刚刚发生,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匆匆穿好衣服,就向单位赶去。打开收音机,几乎每个频率都是关于芦山地震的报道。短短几秒钟,一切都变了。震区消息不断通过电波传来,好消息、坏消息越来越多,我仿佛又回到了2008年的“5·12”时期。那一幕幕不忍目睹的情景在我眼里交替浮现。“4·20”地震,好像在揭“5·12”地震的疮疤。
芦山地震,虽然对成都没有实质性影响,但大家已经忙碌起来。每一缕风,都像是从灾区刮来的。每一个消息,我都感同身受。芦山地震,不仅破坏了我双休日的安排,而且让那么多人瞬间失去了生命。一路上我都在想,如果震中不是在芦山,而是在我住的地方;如果我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山石乱滚的路上……对那些失去生命的灾民而言,今天是他们的最后一天。在我奔下楼的途中,我也充满了“最后一天”的强烈感觉。人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人生,又是如此无常。连一个普通的双休日都无法安宁,连睡个回笼觉的愿望都无法实现。谁都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对未来,只有期许而不可安排……
几乎所有的合同协议里都有“不可抗力”的条款。我今天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不可抗力,那是“不能预见、不能避免和不能克服的”自然之力。在这种不可抗拒的自然之力下,每一天都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天。
夜深人静时,我突然想起了王老师。她乐观、坚强的生活态度,使她走过了八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依然健康快乐。她说:“刚经受挫折时,我也有‘最后一天’的感觉,那是一种不甘心的绝望。后来,更大的灾难突如其来。当我觉得那是我真正的‘最后一天’时,我忽然平静了。第二天醒来,发现那并不是我的最后一天,我便高兴起来。从此以后,我就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也把每一天当成开始的一天。每活一天,就赚了一天。因此,要珍惜每一天,活好每一天。”
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不是悲观主义,而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过,才会珍惜当下,珍惜我们拥有的一切;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过,就不会对生活中的得失斤斤计较,就不会面对困难问题悲观绝望;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过,我们对身边的人就会多一些宽容、关爱和理解。
在物质和利益不断吞噬人性中最美好的东西时,频发的灾难似乎在不断提醒我们: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活着是多么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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