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令
远山隐在烟雾之间,水仙散发出淡淡的幽香。闲坐小楼,取出松烟墨,细细磨出墨香如莲。摊开宣纸,画数箭兰、数竿竹、数块石,焚香烹茶,吟赏烟霞。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又是一年上元节,远处烟花漫天,楼下锣鼓喧天,在这样的灯火不夜天,心中却只是寂寞无边。
拣一个晴好的日子去湖边,什么都不做,只是晒晒太阳,发发呆,任杏花吹满肩头。
流动的光斑若嬉戏的鱼儿,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影映在白石上,飘浮在绿树间,摇摇摆摆,晃晃悠悠,夺了人的目光,摄了人的心魂,在荡漾的碧波中,载沉载浮。
江南三月,草长莺飞。湖上泛舟,随兴所至,看桃花红,李花白,樱花娇,杜鹃艳,对一拂春风,饮一壶春情,隔一湖春水,听一曲春歌,陶然欲醉,烟水忘机,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立夏,槐花盛开,清风徐来。幽窗小坐,捡拾当年的书信,年少的时光匆匆逝去,素笺上的手迹,是岁月唯一的证据。
窗外,水鸟在参差的荇菜间时而驻足凝眸,时而迈步前行,气定神闲,悠然自在。它们,是水边的哲学家,是河畔的守望者。
《诗经》上说,四月秀葽,五月鸣蜩。独立小桥,看白鹭从江面飞掠而过,消失在水云深处。没有风的诱惑,树也安静地不发出一丝声响,菖蒲更是无言地立在江畔,只有蝉耐不住寂寞,“知了知了”的鸣叫声在树荫间此起彼伏,喧闹了整个夏天。
白兰花开得烂漫至极,心中的思念亦是无极。采几朵尖润如玉的花苞,放在窗台,直到泛黄,枯萎,依然不舍得丢弃,一如昨日的心事。
记得那年的课堂,总是大考小考不断,你明目张胆地帮我填答案,而我心惊胆战。记得那年的操场,白兰花开了无数,我们在相反的方向沿着跑道跑,错身而过时你蓦然红透了耳根。记得那年的所有时光,都是回不去的举世无双。
听了一夜的秋雨,在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中醒转,窗外,一茎兰芽,疏疏白雪,在风中摇曳生姿。摊开笔墨,将袅袅花姿描绘在棉布裙上,穿着它涉江而过,芙蓉千朵,诗也简单,心也简单。
秋兰兮麋芜,绿叶兮素华,如果可以,我愿做一株兰,幽居空谷,自开自落,不问春秋。
仲秋,清朗的月光弥漫了整片湖水,竹影在月光下摇曳,恍惚月动,恍惚星动,恍惚影动。我踏着月色而来,摘取一枚枚光影,将它们夹进记忆,让思念共秋日渐深。
有些话,你一直没有说出口,有些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解释。也许,你觉得你不说我也应该懂,而我,也觉得我不解释,你也应该明白。于是,所有的青春,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辜负,所有的昔日,就这样不知不觉地陌路。
漫步山间,野菊星布四野,在半山碧色下,采几朵黄花,泡茶,酿酒。
喝菊花酒时,想起安房直子笔下那制作菊花酒的小人,心头便会无端生出一种期盼,如果我拿起茶壶,轻轻唱首歌,“出来吧,出来吧,酿菊花酒的小人”。是不是,也会有小人出现?
在这雾凉霜冷的季节,穿上最轻便的衣服,背上背包,带上相机,远上寒山,让心和眼做一次浪漫之旅。在白云深处,看漫山红遍,层林尽染。这霜天里生出的二月之花,惊艳了世人的眸。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一杯酒,一故人,尽可将寒意变成暖意,十七岁时喜欢上这首趣致的诗,爱上炉的温暖,恋上酒的微醺,而白居易有刘十九,我,却更有何人相伴?
去吸江兰若探望那棵百年老梅,这株开满白花的青梅,不知是当年哪位高僧手植,直到今日,依然花开满树,簌簌如雪,不曾错过一次花期。犹如内心固执的女子,坚守自己的信仰,不问岁月,忘了沧桑。
梅令人高,兰令人幽,竹令人韵,菊令人野,四时草木,十二月令,一笔写尽春秋。悠悠浮生,漫漫长路,可长歌,可醉饮,唯不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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